“像……太像了……”李婆婆喃喃自语,声音几不可闻,“但这怎么可能?秀芬怎么会用这个……”话说到一半,她又停住了,只是小心地将绣品《春色满园》重新铺展平整,目光久久无法从标记上移开。

顾秋月耐心等待着,阳光透过院中老槐树的枝叶,在绣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注意到李婆婆的眼角微微湿润,心中更加确定这个标记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婆婆,”顾秋月轻声打破沉默,“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也许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李婆婆长叹一声,终于抬起头来,眼神悠远:“这个标记,不是秀芬的。”她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这是她姑姑,秦婉容独创的暗款。”

“秦婉容?”顾秋月记得前几日李婆婆提到过这个名字,说是林秀芬的姑姑,也听说周老师说过那们秦师傅的事。

“是啊,婉容……”李婆婆的目光变得柔和,陷入回忆中,“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和婉容一同在绣艺大师周玉珍门下学艺,她天赋极高,尤其擅长盘金绣和双面绣,性格外柔内刚。

这个‘蝴蝶抱秦字’的标记是她独创的,蕴含着破茧成蝶的寓意,知道的人极少。”

顾秋月专注地听着,不敢打断老人的思绪。

“婉容的盘金绣技艺堪称一绝,”李婆婆继续道,眼中闪着敬佩的光芒,“手腕灵活自如,金线在她指尖仿佛有了生命。刚才我教你的手腕要活,其实就是从她那里领悟到的。”

顾秋月惊讶地睁大眼睛:“原来如此。”

李婆婆点点头,神色又黯淡下来:“后来时局动荡,师门离散,我与婉容也失去了联系,只知道她嫁人后生活并不如意,再后来就音讯全无,我以为这个标记早已随她一起湮没在时光里……”

老人摩挲着绣品上的标记,困惑地摇头:“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秀芬寄来的作品上,会出现她姑姑独创的标记?是秀芬继承了姑姑的技法,还是……”

顾秋月敏锐地捕捉到什么,前几日与谢时屿通话的内容闪过脑海他正在寻找一位姓林的刺绣传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婆婆,您知道秦婉容婚后夫家姓什么吗?”

李婆婆愣了一下,皱眉思索良久:“时间太久了……我好像听秀芬提过一次,但她姑姑婚姻不幸,后来似乎又恢复了本姓……”她摇摇头,“记不清了。”

顾秋月心中一动,感觉似乎触摸到了什么线索,但又不甚清晰,她将注意力转回绣品上,凭借近期钻研积累的眼力,仔细审视着《春色满园》的每一处细节。

“婆婆,您看这里,”顾秋月指着绣品上的一处盘金绣花瓣,“这部分的金线盘绕方式,与整体风格似乎有些微妙差异,显得更加老练沉稳,针法更加隐秘精致。”

李婆婆凑近细看,眼神越来越亮:“你说得对,这针法……这手腕的力度和灵活性……”她激动起来,“这更像是婉容的手笔,秀芬当年的技艺虽好,但还没到这种境界。”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顾秋月脑中形成:“婆婆,您说有没有可能,这幅绣品其实主要是由秦婉容前辈完成的?或者至少,核心部分是她所绣?这个标记是她在‘说话’?”

李婆婆浑身一震,重新拿起绣品对着光线仔细观察,越是深看,脸色越是变幻不定:“难道……难道婉容还活着?可是秀芬信中明明说这是她的作品……”

她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起身进屋取出秦秀芬的信件,重新阅读起来,顾秋月安静地在一旁等待,院中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你看这里,”李婆婆指着信中的一段,“‘完成母亲遗愿’、‘倾注心血’……当时我只觉是秀感念师恩和传承,如今结合这标记再看...”她的话没说完,但眼中的震惊说明了一切。

顾秋月轻声道:“也许秀芬姐没有说实话,或者不能明说?”

李婆婆沉思良久,神情从困惑转为坚定:“秋月,你说得对,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标记……这绣品……恐怕不只是秀芬的心意那么简单。”她紧紧握住顾秋月的手,“我要给秀芬写回信,问清楚这个标记和绣品的真正来历。”

顾秋月点头:“我支持您,婆婆,如果需要,我可以帮您措辞甚至寄信。”

李婆婆感激地拍拍她的手,起身准备去拿纸笔。

就在她目光再次扫过那幅《春色满园》时,突然“咦”了一声,凑近绣品右下角蝴蝶标记旁的一丛牡丹花。

“怎么了,婆婆?”顾秋月关切地问。

李婆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衣襟口摸出老花镜戴上,几乎将脸贴到了绣品上,她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牡丹花叶下的一个极小极隐秘的图案,那是一个用几乎与底色融为一体的丝线绣出的符号,看似花瓣的一部分,实则是一个精巧的“周”字。

“这个符号……”李婆婆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是我师父周玉珍当年给我们几个亲传弟子留下的暗号,危急时刻相认用的……婉容怎么会……秀芬更不可能知道……”

她猛地抬头看向顾秋月,眼中满是震惊与困惑:“难道婉容真的还活着?而且她通过秀芬送来这幅绣品,不只是为了与我重逢,还是在……传递什么信息?”

老人手中的老花镜突然滑落,在夕阳下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顾秋月急忙接住眼镜,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与好奇,她意识到,这幅精美的绣品或许不仅仅是一件艺术品,更可能是一把钥匙,即将开启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第144章得知地址

李婆婆重新戴好眼镜,两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幅《春色满园》上。

夕阳的余晖恰好洒在牡丹丛中,那个隐秘的"周"字暗号在光线下若隐若现,仿佛在呼吸。

“不会错,这绝对是师父的暗号。”李婆婆的声音带着颤音,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符号,“当年师父一共只传了五人,婉容就是其中之一,这暗号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用,她这是……”

顾秋月握住老人颤抖的手,温声道:“婆婆,您先别急,既然秦前辈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咱们得想办法弄清楚她的意思,光靠猜是不行的,得尽快联系上秀芬姐。”

这句话点醒了李婆婆,她急忙起身:“秀芬的信,信上应该有地址。”

老人快步走进里屋,不一会儿就拿着信封出来,顾秋月接过来仔细查看,信封上的寄件地址确实写着“省工艺美术厂设计室林秀芬寄”,字迹娟秀却略显潦草,仿佛是在匆忙中写就。

“有这个地址就好办多了。”顾秋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明天一早我就去邮局打电话问问,现在这个点,邮局恐怕已经下班了。”

李婆婆虽然心急,也只能点头:“只好等明天了,秋月,真是麻烦你了。”

“您别客气,这都是应该的。”顾秋月宽慰道,“明天我一早就去,一定想办法问到消息。”

顾秋月又陪李婆婆说了会儿话,见老人情绪稍稍平稳,这才起身告辞,回到家属院时,天已经擦黑。

“妈妈!”华华和双双像两只小蝴蝶般扑过来,一左一右抱住她的腿。

张嫂子笑着从屋里走出来:“秋月回来啦?两个孩子可乖了,刚吃完我做的葱花饼。”

顾秋月连忙道谢:“张嫂子,又麻烦您了,最近作坊里没什么事儿吧?”

“没,那还是不是你底子打得好,现在作坊已经走上正轨,订单也拿到手软。”听顾秋月问起作坊,张嫂子眼睛都是亮的。

对了,刚才我听小吴说,你家老谢来电话了,听说你不在,说晚点再打来。”

顾秋月心里一暖,谢过张嫂子后带着孩子们进屋,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孩子们叽叽喳喳讲述今天的趣事,一边快速热了剩饭剩菜。

“妈妈,你今天看到李奶奶的漂亮绣花了吗?”双双仰着小脸问,眼睛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