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捕捉到这些液体里能量部分中微量但纯粹的忧虑,委屈,无助,丽莎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带着哽咽,像破碎的珍珠落入海洋。
他能够感觉到她的不安,却无法探寻不安的源头。
他想说:“我在。”
他想说:“别哭。”
他想说:“为什么?”
罗伊第一次迫切地想要学习什么。
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渴望,渴望能够说出人类的语言。
他渴望,他说出的话语也能被丽莎明白,渴望他们的声音对于彼此而言都不再是无意义的波动,而是能够被他编织成理解的丝线,缠绕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流到她小小的耳朵里。
罗伊默默对自己说,会有办法的。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努力用触须包裹着她的手指,用这样的“抱抱”试图让她好一点儿。
事实上,丽莎很快就擦掉了眼泪,她并没有感觉己哭鼻子有什么不对的,在情绪上来为小伙伴的回归而感到激动而已。
她很快发现,昨天救的那个蓝色类人,黏上了她。
他一动不动地待在她的庇护所正对面那棵高高的树上。本来丽莎还以为他走掉了,现在,看样子,他应该是在那棵树上过了一夜,叶片被灵巧地编成一张吊床的形状,而他卧在里面,耷拉出半个身子探出脑袋来看她。
起先,她觉得他是个危险的大麻烦,很快,丽莎发现她的想法错了。
这名外貌特征与“提卡”相似的蓝色类人并不会说话,他的行为举止也更像一只野生大猫,像她之前救过的流浪猫,好似知道她帮助过他。
那只猫每天都守在她出门的必经之路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偶尔会心情大好的蹭一下她的裤脚。
这只蓝色大猫人当然不会蹭丽莎的裤脚,但他会给她带来“礼物”。
就两天的功夫,她收到了不少东西。
有时候是沾着露珠的彩色果实,有时候是些新鲜的肉,还有一天出现了非常大的一勺清水,就放在她的花苞小屋门口不远处。
一开始,丽莎谨慎地没有动任何“礼物”。
彩色的果实鲜艳非常,血管筋膜还在弹跳的肉连带着上面的血也是莹光的,她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冒险。
直到丽莎看到那瓢水的时候,她确信之前跟踪她的大家伙,就是这只类人了。
他知道她每天都要去那条河边喝水,并且观察她,意识到她需要淡水,淡水对她来说是必须的。
丽莎倒掉了里面的水,但是拿走了那个盛水的容器。
它非常的大,也许是某种果实的外壳,坚硬光滑,这玩意儿她刚好用得上。
她现在拥有了两三棵稀稀拉拉的白色火花,它们长得很不好,花朵蔫巴巴缩在一起,也许是水浇得太少了,又或者它们本就是伴水而生的,几天下来根茎不见长大,反而缩成十公分左右的大小。
丽莎有点发愁,它们再缩恐怕就死了。
她是弄到了这个花,可它们一点儿也不热乎,更别提花苞中间吐出火舌,自己对这些未知的植物了解还是太少。
她看着可怜的火花,窗外树梢上的蓝色大猫人看着她。
丽莎长长叹了口气,从屋子里钻出来,走到那棵树底下。
说实话,她搞不懂这家伙在做什么,如果是像之前的那位单纯想要白色的花朵,她已经给了他很多,他怎么还不走?又或者,他只是单纯监视上了她?
奈亚轻盈地落下来,身段也如野猫般灵活。
丽莎站定在他面前,抬头看他,她不想再这样被观察了,她打算问个明白。
“喂,你要干什么?”
他的眼神很清澈,紧接着,他的身上同样飘出来一只似曾相识的“小水母”。
丽莎想起来了,在她去找白花的时候,它就出现过,好像想要制止她进入那片黑雾,现在,它看起来似乎是这个蓝色类人的跟宠?
就像她的那只小水母一样。
可它看起来有点害怕。也许同样的小水母也有不同的性格吧,这只应该胆子非常小。它们都不互动。
丽莎戳了戳自己肩膀上的小懒蛋,它没什么反应。
罗伊的心情不太妙,所以不断地,幽幽地散发出低气压。
说实话,他是有些纠结的,他已经决定无论丽莎去往哪个人类部落他都要跟着他,但当真正看到一个成年雄性人类用各种原始而低劣的手段引起丽莎注意的时候,他心里总是划过古怪的别扭感。
一开始,他觉得只是自己太过担心,毕竟丽莎几乎没有自保能力。
而现在,当他意识到丽莎在尝试和这个人类歌者互动,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他反而更加惴惴不安,内心深处的那种迫切感愈发浓郁了起来。
罗伊把这种情绪的激荡归咎于他的身体即将进入下一个阶段。
奈亚的灵缠有点蒙圈灵缠作为歌者的眷属,必要的时候可以替歌者向部落同族传递消息。
此时此刻,它飘出来就是想要向眼前的少女表达友好。
但它非常疑惑,为什么得不到半点对方神经突触上的信息回应。并且,对方身边这只明显有点肥过头的“灵缠”,也好似完全感应不到它想要传递的信息。
没办法,它只好飘回奈亚的身边。
丽莎感觉他完全不用眨眼的,她看他多久,他就这样看她多久,她眼睛都要酸了。好在这样僵持的氛围并没有继续持续下去。
天空中划过一道巨大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