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1 / 1)

尸鬼的惨叫声长眠地底,沦为妖王的陪葬。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

柳钟于长安正式践祚,继承大统。恢复宗庙祭祀典仪,敬告先帝在天之灵,绵延国祚。肃清秦氏余孽,惩治国贼。嘉奖能臣,论功行赏。长安之乱自此止息。

朝廷版本法令免赋税三年,恢复民生。兴修水利,开垦农田。

四海莫不感戴圣恩,心悦诚服。

及至初冬,又下了一场大雪,瑞雪兆丰年。寓意甚好。秦党潜逃在外的余孽悉数缉拿归案,大理寺正式结案,将卷宗正式呈贡御前。柳钟翻阅过目,上头记载着一件怪事。

逆贼秦业行踪蹊跷,三十万大军压阵,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秦愫死后,他们将长安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找到秦业。但半月后,却听闻秦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一处村庄,是被村民从水井中捞出来的。他来历可疑,被县令扣押,关在狱中。

秦业得知天下易主,于狱中绝食而亡。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从长安逃走的。大理寺核查数月,不得其解,揣测是用了妖法。秦业已死,内情无从得知。

柳钟并未深究。余孽已清。他不会在秦党身上再浪费一丝一毫的心力。正如九皇叔所说的那样。鬼注定会在烈日下蒸发。花时间去思考他们为何会变成鬼毫无意义。

办完秦家的案子,柳钟下旨,为杨家平反,改杨国师谥号为“武忠”,重启驱魔司。张清虚因刺秦而死,功过相抵。伏妖司无罪,擢大弟子林园为主事。傅溶暂管禁军。

一切渐渐恢复成了最初的模样。

下朝后,天色尚早,傅溶回到楚王府。

楚王府少了很多人,门前冷清,只一个仆人在扫雪。

傅溶忘了打伞,顶着风雪走到竹屋。柳章正靠在软榻中休息。膝盖上盖着块毛毯,脚下摆着炭盆。炭火旺盛,屋里头很暖和。柳章近来身体懒怠,常常白日困乏。借此机会上书辞官,卸下重

担。陛下既未应允也未回绝,只是送了许多赏赐,嘱咐皇叔好好在家休养。

傅溶已然搬回傅家,三五不时过来探望。

柳章大多数时候都睡着。

傅溶怕自己身上的冷气冻着舅舅,没有靠得太近。

片刻后,毯子滑到了地上。傅溶伸手捡起。

柳章睁开眼,注意到他的存在,道:“东西都搬走了?”

傅溶盖好毯子,嗯了一声。

柳章道:“少惹傅侯爷生气。”

傅溶道:“我知道。”

他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任性妄为、让人操心的小孩。柳章没有说太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傅溶很聪明。他能行军打仗,应付朝堂之事,为傅家支撑起门楣。长公主若在天有灵,应该会很欣慰。柳章能教给他的都教了。

“回去吧,雪天路滑,要当心。”

“好,舅舅,”傅溶点点头,“你也保重身体。”

认真告别的话不适合他们。傅溶朝柳章一拜,转身离开。雪花纷纷,傅溶独自行走在竹林中。每一步都十分沉重。脚上像套了镣铐。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走不出楚王府了。这里他住了快十年。他怎么舍得走。可是,不走又能如何?

江落的院子被烧了,柳章没有让人重修。江落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

柳章给楚王府剩下每个人都找好了去路,包括陈叔。有人给他们养老送终。这座园子很快会变成空宅。傅溶不希望自己成为最后被剩下的那一个,才主动提出告别。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解决所有的后顾之忧,舅舅独自一人,将何去何从呢?

傅溶总是忍不住回想,江落消失的那天。他之所以没有在弄丢江落后疯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柳章太冷静了。面对傅溶崩溃自责的面容,柳章只是道:“她不会死的。”

江落伤得那么重,她为何要一走了之,离他们而去。她会躲到哪里呢?傅溶只能相信柳章的话。舅舅从不骗人。他说江落没事,就一定没事。妖王怎么会死?

透明的雪花无声坠落,在窗柩上凝结,累积。

柳章注视着窗外白蒙蒙的世界。

雪下得越来越大。像极了某个除夕。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去回想那个荒唐的夜晚。如今触景生情,恍如隔世。

“师父,别管那些文绉绉的大道理。我们在一起。如果你想做人间之主,我们就去造反。如果你想修道,不问世事,我去南荒给你盖座皇宫,我们住在里面,勤恳修炼。我一定会努力实现你所有的期待。让你成为最开心的人。”

江落的那些混账话,把他给气昏了。他以为自己根本没听进去。结果一字一句,语调,她的表情,全部印刻在脑海中。柳章每天睁开眼睛,就会幻听。

江落无处不在。他躺在软榻上,江落就趴在他的膝盖上,摸他肚子。他用膳,江落喋喋不休。他翻开书本,江落便握着毛笔在旁边乱画。她说的话,做的事,都是以前说过做过的。柳章知道自己在白日做梦。直到有一天下雪了,他听到江落说:“师父,我们出去堆个雪人吧。”

柳章仔细回顾,发现记忆中的江落并没有说过这句话。

他似乎思绪错乱,病入膏肓了。想象出来的人竟然开始自由行动。

为了减轻症状,柳章什么也不做,尽量睡觉休息。他不会被癔症摧毁神智。

落雪的声音空灵曼妙。透过窗户,柳章看见,江落蹲在树下堆雪人。来来回回,身影繁忙。雪人其实并不存在。柳章收回了视线。他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打开,锦盒里装着只蛊虫。他伸手握住,轻轻一捏,虫子发出江落的声音。

“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个条件。”

“事成之后,我要柳章当皇帝。”

“让柳钟哪凉快哪待着去,少给我师父添麻烦。你答不答应?”

“……”

北上一路,薛凛举止反常,每日掩人耳目来找柳章汇报军机。东宫旧臣本该对太子忠心不二。柳章从他的身体里取出了这只蛊虫。蛊虫保留了二人密谋经过,柳章常拿出来听。

江落为何异想天开,诞生这样荒谬的念头。皇位又不是宝石,她想抢过来送谁就送谁。柳章只觉得好笑。他听了一遍又一遍,连她自信满满的表情都脑补出来了。

到后头,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