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将缠绕的银票解开,或许会有些线索。”沈清沉捂着胸口,压抑住令人烦闷的恶心感蹲下身,揭开尸身胸口处的银票。
那银票毫无疑问是被死者的血染透的,可银票下黢黑得可怕的空壳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胸骨被银票用鱼胶贴紧,沈清沉咬紧了牙,接着撕开其他贴在胸口处的银票。
胸骨完□□露出来,可令人惊讶的是,胸骨下却没有心脏。其他的器官也因心脏的缺位而移位,由于胸骨没有皮肉覆盖,脏器也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腐烂,表面或多或少有发黑的痕迹。更有甚者,因长期浸泡在水中,腰后的部分银票已被河水冲刷掉,裸露出部分脏器。河中鱼顺着血腥味寻上门,将脏器啃噬,腰后的双肾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缺口。
沈清沉难以相信她眼前看到的一切,“真残忍。”
【已为宿主接取任务:银票藏尸案】
【线索:戏子】
“戏子……”沈清沉看着眼前女尸身形,想起那个曾经一舞动京城的娇媚胚子,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眸。她颤抖着伸手去摘她侧脸的银票,只见那鬓边痣赫然在目,“月仙……?”
石月仙爱财,整个戏团的人,不,整个京城都知晓。她爱财到了一种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无论是陪酒,抑或是陪客人上街,只要是能挣钱,她便都做。她挥霍无度,每月要花的银子须以成百上千记。可她得此媚骨,要谋财亦是易事一件。
可正正是因为石月仙那爱财不爱人的性子,没少得罪同行的戏子,倘若戏子因此杀害她,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不对,”沈清沉摇晃着脑袋,想起日前的戏子自燃,“不可如此草率判断是戏子所为。”她不能再重蹈覆辙,犯那先入为主的错。她又怎可因系统的一句线索,便判断是她相识的戏子呢?更遑论因这鬓边痣,便妄加判断是石月仙?戏团被转卖给了同行,没有了她们讨厌的少班主,她们如今应该过上了更好的日子才是。更何况石月仙身边还有曾郁山的陪伴,又怎能……
她凭着侥幸的心,揭开那女尸脸上的银票。
那张脸,她见过。
人算终归抵不过天算,她一日未见那女尸人脸,她尚可安抚自己,欺骗自己那可能不是石月仙。
可她揭开了。
她看到了那张曾经满面春风的脸,如今因水的浸润而浮肿。
是石月仙。
“月仙姐……”身边的虞鸢反应得比沈清沉要激烈。她曾与石月仙共事,得她照拂,见昔日友人如今冰冷地躺在这雒城河边,怎能不唏嘘?
如今连虞鸢都辨认出来,这女尸便是那名动京城的歌姬石月仙,沈清沉也不好再欺骗自己。反而是沉默了半晌,长舒一口气,“派永宁军去探石月仙生前认识何人,做过何事吧。”
她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哪怕只见过堪堪几面。
她沉下心来,细看那包裹在尸身的银票。她虽是穿越来的,但银票上大多都写有银号的标识,这点她还是清楚的。银票通过银号兑来银两,找凶手犹如大海捞针,可找银号却不然。
她将手上银票传给身旁的李崎,“阿崎你可知道这家银号?”她虽知道线索就在这银票上,可她穿越过来不过仅仅几月,又怎么能从上面得知有效信息呢?此时李崎便成为了她的眼。
“旗安银号,应当是京城的银号。”有赖她日积月累的训练,身体恢复得远比想象中要快,此刻她的脑袋已然清醒,只片刻便从大脑中检索出有用的信息。
京城与这雒城相邻,由这雒城河相连,若说这尸体是由上游漂下,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故事既然从京城开始,那便要从京城结束。
密探最先寻来的,是石月仙死去的前夫家。身为许氏大家的旁枝,他的家业也油水颇丰。但那都是从前了,毕竟石月仙继承他的遗产后便全数败尽,这般大家俨然成为了泡沫。先夫与正妻育有一子,均在他经商行船途中殒命。要说先夫的亲戚,恐怕只剩他的侄子,许子溪一人。
“许子溪是何人?”沈清沉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契机,“如今可还在京城?”
“许子溪乃宫中御医主,”门外的密探顿声,又补充道:“据称是太子一手举荐提拔的。”
“又是太子。”她不是原主,对这位“好弟弟”并没有多少的感情,只隐隐觉着仿佛每次遇了大案子,都与他有关。
俗话说,屋里发现一只蟑螂的话,恐怕在看不见的地方已经窝藏了成堆的蟑螂。
这话用来形容太子是再恰当不过了。
若非他平时多行不义,又怎会事事与他牵连。
许子溪的宅邸坐落在京城边陲,高耸的围墙,门口矗立的石狮,丈约五米宽的大门,无一不彰显着他的身份与财力。沈清沉坐在马车上等待屋里人开门,趁旁人不注意,又向身旁守着的陈孝霖使了个眼色。
那孩子文化不高,却机敏极了,这也是沈清沉为何执意要留她在身边。
“公主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没曾想竟是许子溪亲自开门,他摩挲着腰间玉挺步而出,头上包裹的纱布十分惹眼。他虽不知沈清沉驾到是所为何事,可她向大理寺要人却已是京圈众所周知的事。相信她此番到来,多半也是为了那名歌姬石月仙的事。
沈清沉察觉出那人心事重,自从跨过门槛便不时上下打量,又环顾着周围沈清沉携带的下属,似乎是有备而来,“你可认识石月仙?”
“这京城谁人不识石月仙?”那人张狂地嗔笑,眼神却不住地朝沈清沉身后打量,随后敛起笑意,仿佛在挑衅她。
第26章 银票藏尸案(二)
“旁人或许不知, ”沈清沉无视对方挑衅般的眼神,望向他头顶渗着血迹的纱布,“可这京圈名歌姬石月仙是你死去的叔叔填房, 你不可能不知吧?”她伸出拇指去摁渗血的位置,瞪着眼开心地望那血从指尖渗出,露出满意笑容后又转眼看他。
许子溪撇着嘴咬紧了左边的后槽牙, 那血从他额头缓缓流下, 渐渐滴到他的下颌, 眼前人却迟迟未有收手的想法, 只痴痴地看着她的“杰作”在他头上开出绚烂的花来。
这女人当真是恶魔胚子。
碍于身份,他始终不敢伸手去拦沈清沉使劲的拇指,只紧锁着眉头哀怨地看她, “知道是知道, 可公主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帮那妖物认亲的吧?”
好一个妖物。
如此看来,传闻说许子溪对这挂名婶婶石月仙不满,所传非虚。
“你就是这样称呼你的婶婶?”沈清沉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接过李崎手中的帕子轻捻擦拭干净血迹,肩膀稍稍用力撞了下许子溪的肩, 径直走入许府。
那许府富丽堂皇, 步入中堂的过道被人工挖开一潭水池, 假山雕饰矗立在其中, 仔细看池上景, 还有用细石精雕细刻的拱桥, 两个拇指大的小人依偎在其中。又望池底沉着的铜钱, 堆积成山, 在池中游的金钱龟都显得颇为吃力。再抬眼, 看墙下坐立的凉亭,两侧的拱柱都是由木匠精挑细选的红梨木雕刻而成。
中堂上一座全金塑财神手握元宝,面态祥和,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蓬荜生辉。
爱财,是沈清沉对许子溪的第一印象。
其次,如此张狂地将财力用尽在府邸的各处,毫不避讳,张扬的个性便是沈清沉对他的第二印象。
“看来,御医主的俸禄颇丰啊。”沈清沉若有还无地吐了句,他爱财就必定会贪财,沈清沉也不想听他过多的解释,只是一边阔步走在前面,一边向他放冷箭。
许子溪能游走在京圈,成为沈驰润身边的大红人,自然也不傻,能听懂沈清沉的言外之意。此时他才暗暗想起沈驰润说他个性张扬必定会坏事,他真的该死。倘若他早日能听沈驰润的话,将敛来的不义之财藏好,说不定此时不需要受沈清沉这般白眼。可他此时再如何悔恨自己的愚笨,也于事无补,他只紧紧地握着拳头,期望眼前这位善于放冷箭的永宁公主莫要发现什么要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