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飘飘然,使他把抽剩的半截烟,舍得狠狠摁在地上,用脚碾得稀碎。
同时,想碾着顾家的脑袋。
哼,一个下放的顾家,算个屁!
京里下来的大教授,名头够响吧?来了不也得看他张算的脸色!
鱼塘那。
敲敲打打,上房揭瓦。
顾野早上那趟出门,已经找到了一个老乡帮忙一起修屋顶。
顾母和顾晓茜则清理,屋后一小块荒废的菜地。
到时种上点应季的菜,也能吃口新鲜的。
而怕阿阮没人看着,掉鱼塘里。沈昭月把他一起带着了,在老乡家里准备午饭。
等饭做好了,再送来这边。
巧的就是,老乡家不是别人,正是常芳和他男人一家。
常芳下工回来,刚进院,就瞅见自家烟囱冒烟,心里“咯噔”一下:遭贼了?
她抄起墙根下的扁担,蹑手蹑脚摸到厨房门口,棍子都举起来了却见沈昭月正在灶台边翻炒,锅里滋滋作响,香气扑鼻。
“哎哟我的娘!”常芳手里的扁担,地上一杵,“我还以为遭贼了呢!你怎么跑我家灶房来了?”
沈昭月看到见常芳,也是意外了一下。
她铲起一小块油亮的肉。
“芳姐来得正好!快帮我尝尝咸淡!戴大哥去帮我家修屋顶,他没来得及跟你说,直接给了钥匙我。中午,你别做了,跟我们一块吃饭,我正好谢谢你,上午帮我说话呢。”
那碗干豆角焖肉,油汪汪的,肉块虽然切得不大,但实实在在铺了一层。
常芳多久没见着这么多肉了?眼睛都直了,也顾不上烫,伸手捏起一块就往嘴里送,烫得直哈气,连连点头。
“香!真香!咸淡正好!你这手艺,我和我家老戴,今天可沾你家光了!”
她看沈昭月盛出满满一大碗,又心疼又欢喜。
“哎哟妹子,这肉……得快三四两了吧?太破费了!”
常芳这时注意到,灶台里边,站着一个小孩儿。
她稀罕得眼睛一眯:“你家孩子啊,长得真乖!唉,我跟你说啊。你家孩子正长身体呢,这肉,你留着点给他吃!”
“放心吧芳姐,我肯定不会亏着孩子的。”沈昭月摘下身上的围裙。
“芳姐,我叫沈昭月,叫我昭月就行。我看家晒的干豆角真好,没忍住用了一把。园子里辣椒长得好,我也揪了几个。橱柜里我放了点肉,就当是换菜了,你看行不?”
常芳拉开橱柜,果然看到一块用荷叶包着的肉,瞧着也有小半斤。
她赶紧拿出来往沈昭月手里塞:“快拿回去!哪有你这样,又吃又拿还倒贴的!这肉给孩子!”
沈昭月灵活地躲开:“芳姐,你要过意不去,你再借我些碗筷用用,正好我那什么都没有。”
常芳手脚麻利地,收拾出一摞碗筷,又翻出个擦得锃亮的双耳小铝锅,一个旧炉子。
“碗筷先用着!这锅和炉子也拿去!晚上孩子饿了,热点东西方便。晚上让老戴,一块儿给你们送木炭去,那玩意儿好引火。”
她看着阿阮,眼神里的喜爱藏都藏不住。
沈昭月见常芳三句话不离孩子,看阿阮的样子,格外喜欢。
她觉出来些什么。
常芳家收拾得干净利落,灶房、堂屋都透着过日子的勤快劲儿,可就是……少了点孩子闹腾的痕迹。
碗柜里没有小碗小勺,院里也没有晒,小孩的衣服。
常芳两口子看着也就三十出头……
“芳姐,”沈昭月试探着问,“您家孩子是去哪玩了?中午叫上一起吃饭呀。”
常芳在往篮子里放菜,手上动作一顿,长长叹了口气:“唉……别提了妹子。我这肚子啊,就是个摆设!跟了老常快十年了,连个响动都没有……”
沈昭月仔细打量她:面色红润,眼神清亮,中气也足,不像体虚。
她心里有了点底,拉过常芳的手:“芳姐,我看看。”
指尖搭上腕脉,沉取有力,节律均匀。
沈昭月松开手,肯定地说:“芳姐,你这身子,好着呢,没什么问题。”
常芳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猛地睁大,一把抓住沈昭月的手腕,声音都抖了:“真……真的?妹子,你……你是大夫?你说我没毛病?!”
她激动得直拍自己大腿。
沈昭月点点头:“对,你们之前没上医院检查过吗?”
常芳只顾高兴激动得一塌糊涂,她抓紧沈昭月手道:“我我我,我今年三十了,我还能怀上不!”
“那得看看戴大哥的情况,才能确定。”沈昭月道。
“走!现在就走!”常芳一听,哪还等得及。一手抄起装碗筷的竹筐夹在腋下,另一只手稳稳提起沉甸甸的饭菜篮子,风风火火就往外冲,“妹子快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