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所有变化的中心,就是这个他一直以为逆来顺受、柔弱可欺的妻子。

“阿骁!你……你可算回来了!”赵秀兰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地迎了上去,声音里带着哭腔。

陆骁的目光依然没有从顾清欢身上移开。

顾清欢终于动了,她只是微微侧头,对身旁两个既好奇又害怕的孩子轻声说了一句。

“思甜,思远,喊爸爸。”

第36章 军官归来,心防松动

黄昏时分,家属院里飘着各家各户的饭菜香。有人家烧的是玉米糊糊,有人家炖的是萝卜白菜,偶尔能闻到一丝肉味,那准是哪家又有好事了。

陆家的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穿军装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

陆骁背着硕大的军用帆布包,站在院门口,愣住了。

这还是他记忆中那个破败萧条的家吗?

院子被扫得干干净净,地面平整,连个烟头都看不见。西屋的窗户纸换成了崭新的玻璃,在夕阳下反射着温暖的光。墙角的柴火码得整整齐齐,像部队里的豆腐块似的,透着一股利落劲儿。几只老母鸡在院子里悠闲刨食,羽毛油光水滑,体态丰腴,一看就是养得极好。

最让他心头巨震的,是院子里的两个孩子。

陆思远穿着一件崭新的深蓝色小棉袄,头上戴着虎头帽,小脸红扑扑的,正有模有样地拿着一把米粒在喂鸡。那小胳膊小腿的,比他走时胖了一大圈,眼神里也没了过去的怯懦。

陆思甜更是变化惊人。原本瘦得像根豆芽菜、风一吹就倒的小丫头,现在穿着大红色的新棉袄,脸蛋圆润得像个小苹果,追着鸡跑,发出银铃般的咯咯笑声。

“咦,这鸡怎么不吃我的米呀?”小丫头奶声奶气地嘟囔着。

“你撒得太散了,鸡找不着。”陆思远像个小大人似的,老成地指导妹妹。

陆思远最先发现了门口的人。小家伙手一抖,米粒撒了一地,迟疑地叫了一声:“爹?”

陆思甜也停下了游戏,躲到哥哥身后,探出个小脑袋,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陌生。

“陆骁回来啦?”赵秀兰从西屋里探出头,看到儿子,脸上立刻绽开了花。她擦着手上的面粉,快步走出来。

“娘。”陆骁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锐利地在院子里扫视,试图将眼前的一切与记忆中的残破景象重合。

“怎么也不提前捎个信,我好准备准备。”赵秀兰上下打量着儿子,“瘦了,黑了。”

“部队临时放假,走得急。”陆骁放下帆布包,沉声问:“家里…都挺好的?”

“好着呢!”赵秀兰笑得合不拢嘴,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自豪,“你看看这俩孩子,养得多水灵!”

就在这时,西屋的门帘被一只素白的手掀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顾清欢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盆,里面装着洗得碧绿的青菜。她身上穿着一件合身的灰色棉袄,颜色朴素,但剪裁得体,利落地勾勒出腰身,显得人精神又挺拔。

她看到陆骁,脚步只停顿了半秒,然后平静地点了点头,声音清淡无波:“回来了。”

就这么简单的三个字,语气平淡得像在跟一个许久未见的邻居打招呼。

陆骁如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她。他的记忆里,妻子总是低着头,眼神躲闪,一副蜡黄病态。可眼前的女人,面色红润,下巴微扬,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不再是逆来顺受的麻木,而是一片沉静的深潭,甚至……还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那不是妻子看待丈夫的眼神。那像是在评估一个闯入自己领地的陌生生物。

“嗯。”陆骁从喉咙里应了一声,心头第一次升起一种强烈的失控感。

“思远,思甜,快叫爹。”顾清欢温声提醒道,那份温柔,却只吝啬地给了孩子。

“爹。”两个孩子齐声叫道,声音小小的,依旧透着生疏。

陆骁蹲下身,想摸摸儿子的头,陆思远却本能地往后缩了一步。

“这孩子,生分了。”赵秀兰有些不好意思,“你常年不在家……”

“没事。”陆骁直起身,掩去眼底的一丝僵硬,“我先把东西放屋里。”

“哎,你等等。”赵秀兰拦住儿子,献宝似的说:“清欢正做饭呢,你先歇歇。对了,你看看咱家这墙,前些日子还塌了一块呢,多亏了清欢,带着我一起修好了。”

“你们修的?”陆骁有些意外,目光扫过那平整的墙面。

“可不是!”赵秀兰得意地拍拍墙,“清欢说了,离了男人,咱们照样能顶起半边天!那天我们娘俩干了一上午,把墙修得比原来还结实。”

顾清欢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没有接话,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对了,”赵秀兰忽然想起什么,“修墙的时候还挖出个铁疙瘩,锈得不成样子。清欢说等你回来再处理。”

陆骁的视线再次投向顾清欢,她神情依旧平静得像一汪古井。

“东西在哪?”

“收起来了,”顾清欢淡淡地说,“一件死物而已,不急。改天你有空了再看。”

这时,东屋的门“咣当”一声开了,张桂花探出个脑袋,一见陆骁,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哟,陆骁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吱一声?”

“大嫂。”陆骁礼貌地点了点头。

“快进屋坐,外头冷。”张桂花热情得过分,眼珠子却在陆骁和顾清欢之间乱转

“用不着。”顾清欢没等陆骁开口,便接过了话,“饭已经做好了。”

张桂花的笑容一僵,不死心地凑近了些:“那个…陆骁啊,弟妹说修墙挖出来的那个铁疙瘩…”

“大嫂,”顾清欢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尺子,精准地划清了界限,“那事儿,得等爹从老家回来了,当着全家人的面一起处理。这是规矩。”

她没提高音量,甚至没看张桂花,只用“规矩”两个字,就将对方所有的话都堵死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