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兰没接,只是用那双探究的眼睛盯着她:“哪来的?”
“后山挖的,运气好。”顾清欢答得轻描淡写。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西屋的门帘被粗暴地掀开。张桂花像只闻到腥味的猫,眼睛放着绿光冲了进来,脸上堆着假笑,声音又尖又酸。
“哎哟,一家人吃饭呢,怎么还关着门啊?老三家的,做什么好东西呢,这么香,我在东屋都闻见了!”
她的视线死死黏在那盆蘑菇汤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顾清欢头都没抬,慢条斯理地给女儿擦了擦嘴角的汤汁,才懒懒地抬起眼皮。
“大嫂鼻子倒是灵。想吃?”
“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张桂花搓着手就要上前。
“行啊。”顾清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院里猪圈该清了,那两天的粪你一个人全包了,回来我给你盛一碗满的,保管你吃得舒服。”
“顾清欢!你……”张桂花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敢让我去掏大粪?你安的什么心!妈!你看看她,她这是要翻天啊!有了点好吃的,连长嫂都不认了!”
赵秀兰端着自己的玉米糊糊,一口喝干,然后重重地把碗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她没看张桂花,而是对顾清欢伸出了碗,声音又干又硬。
“给我盛一碗。”
这五个字,像五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张桂花的脸上。她彻底傻了,婆婆……竟然当着她的面,要了那个贱人做的东西!
“妈,你……”
“听不懂人话?”赵秀兰眼皮一掀,几十年的积威瞬间爆发,“有力气在这吵吵,不如去把咱家的自留地给锄了!想吃白食,陆家没这个规矩!”
张桂花像被一道雷劈中,脸色青白交加,最后只能夹着尾巴,在一屋子人或冷漠或嘲讽的目光中,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她顿了顿,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今天的蘑菇,不是山上的凡品。”她一字一句地问,“清欢,你跟我说实话,你今天上山,到底……发现了什么?”
顾清欢知道,时机到了。
一碗菌汤,已经彻底敲开了这个老太太紧闭的心防。
她迎着婆婆审视的目光,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能决定家族命运的惊天秘密。
“妈,我上山给孩子们找吃的,摔了一跤,滚进了一个被杂草掩盖的土坑里。”
她将自己的袖子拉起来,露出手肘上一块早就准备好的、故意蹭破的擦伤。
“那下面……是空的。”
赵秀兰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死死抓住她的手,干枯的手指冰凉,却用了天大的力气。
顾清欢不急不缓地抛出最后一记重磅炸弹。
“是个老地窖。里面……藏着能让咱们一家人,把腰杆挺直了活下去的东西。”
第21章 财不露白
天还没大亮,赵秀兰就悄没声儿地起了床。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灶房,熟练地从柴垛里抽出几根干柴,塞进灶膛。火苗“呼”地一下窜起来,照得她那张布满沟壑的脸忽明忽暗。
灶膛里的柴火烧得正旺,“噼啪”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响亮。赵秀兰添了水,架上铁锅,动作麻利得很。可她的眼神却跟往日不同,没了那种麻木的呆滞,反倒透着一股子压不住的亢奋与焦灼。
顾清欢醒来时,灶上的水已经“咕嘟咕嘟”冒热气了。她披了件破棉袄走到灶房,看见婆婆正蹲在灶前烧火,背脊挺得笔直。
“妈,您起得真早。”
“睡不着。”赵秀兰头也不回,往灶膛里又塞了根柴火,声音绷得紧紧的,“昨晚上想了一宿,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
顾清欢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怎么了?”
“你说的那个地窖!”赵秀兰猛地放下火钳,转过身来,那双浑浊的老眼在火光下亮得吓人,死死盯着顾清欢,“我活了快六十岁,后山那片地,我年轻时候放羊,闭着眼都能走!哪块石头能绊脚,哪个土坡滑,我心里都有数!你告诉我,那能藏活人的地窖,它在哪儿?”
话音未落,院子里传来“吱呀”一声,是东屋的门开了。
张桂花披头散发地走出来,手里端着个缺了口的搪瓷碗,嘴里还在小声嘟囔:“哼,昨天那碗蘑菇汤香得人睡不着,今天就没影了,藏着掖着给谁吃呢……”
她话没说完,就对上了赵秀兰那双仿佛要吃人的眼睛。
张桂花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她缩了缩脖子,讪讪地干笑:“妈,您起得真早……”
“是啊,起得早。”赵秀兰冷冷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张桂花,“不像有的人,天亮了还赖在炕上,脑子里不想着怎么干活,光惦记着别人锅里的东西!想吃好的?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出息!学学你三弟妹,自己上山寻摸,别整天跟个长舌妇一样,除了嚼舌根什么能耐都没有!”
这番话,又重又狠,当着顾清欢的面,毫不留情地砸在张桂花脸上。
张桂花彻底懵了,脸涨成了猪肝色,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婆婆这是吃了枪药了?竟然为了护着那个外来的,这么下她的脸!
顾清欢跟着进了西屋,见两个孩子还在炕上睡得香甜,便走到赵秀兰身边,压低了声音。
“妈,您跟我到里屋说话。”
里屋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微弱的晨光。顾清欢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妈,您猜得对。”她看着赵秀兰,眼神平静无波,“地窖的事,是我瞎编的。”
赵秀兰脸色一变,刚要发作,顾清欢却抬手制止了她。
“您先别急。”顾清欢的镇定,与赵秀兰的急躁形成鲜明对比。她站起身,走到炕头最里面,伸手探进那个堆放杂物的炕洞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