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折腾了许久,到现在常宁连一口早饭都还没吃上,服侍着她躺在椅子上看书后,小寒便退出了屋子去小厨做饭了。
见她出来,立夏忙凑上去问道:“怎么今儿没瞧见寒露?”
“还说她呢,今晨她对小姐说的话太难听了,我把她打出去了!人家现在是二公子院中的通房了,那语气那神情,可高傲着呢!”提起寒露,小寒的语气便恼怒的不行,仿佛现在就要过去把寒露撕碎一般。
立夏每日早起都是要去正院进行日例的洒扫,自然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听着小寒细细说明后,也是气急:“早就说这寒露心思不正,居然还辱骂小姐,待到下次瞧见她,我定不让她好受!”
小寒忙伸出手指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立夏不要再提及此事了,而后二人又交头接耳说了一些闲话,便各自去忙了。
小厨内食材少了些,小寒只能挑拣些还算干净的菜煮了些青菜粥,又盛了一小碟豆花咸菜,正要端着往小院正房厅内去的时候,转头便瞧见已经收拾好屋子的陆子慎站在小厨门口,目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而后眼神落在她手中的早饭上。
“你,你在这做什么?”小寒明显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早饭也险些脱了手,于是怒冲冲的看着陆子慎。
陆子慎抿了抿唇,而后道:“我去叫姐姐吃饭。”
“不用,不用你……”小姐最厌烦在看书的时候有人去打扰了,这时去唤定会让小姐不悦的!小寒刚想叫住陆子慎,却发觉他的动作更快些,已经迈出小厨往小姐的屋子走去了。
陆子慎走的很快,衣衫随着秋风鼓动着,不几步就迈到了常宁的门口。他眼神中的光闪了闪,嘴角似乎是抿着笑意轻轻敲响了木门:“姐姐,吃早饭了。”
屋里头有‘啪’的一下鞭子打在地上的声音,陆子慎神情微滞,而后听到常宁冰冷的声音:“滚,别烦我。”
骇人的长鞭与冰冷的斥责未能让陆子慎离开,他只是微微顿了顿,而后继续敲着门,语气真挚:“姐姐,吃早饭了。”
小寒呼吸滞住,看着陆子慎第二次敲响了门,脸色简直惊恐的不行。完了完了,这傻孩子,都说了不要过去打扰小姐,这下要是把小姐惹怒了,身上可就少不了一道鞭痕了!
屋内的常宁闭了闭眼睛,眉宇间的戾气极深,她将兵书合起扔在桌上,而后揉了揉眼睛道:“进来。”
听到常宁稍有缓和的语气,陆子慎沉下的眸子瞬间又亮了起来,他神色中带着雀跃,忙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了进去,倒是让身后的小寒有些傻眼。
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或许因为那陆子慎是陆先生托付来的,所以才不能动手?
是了是了,毕竟也算 * 是客人的。小寒这般想着,倒也觉得没什么毛病,便赶紧颠颠的将早饭送到厅内,想着得赶紧去帮小姐起身,那陆子慎恐怕是弄不了的。
陆子慎走进屋内时常宁正倚在软椅上闭目养神,她身侧的桌子上燃着清淡的熏香,袅袅的香雾缓缓升起,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虚幻感,看起来竟也没那般盛气凌人了。
“将轮椅推过来吧。”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常宁并未睁眼,只是淡声支使着他,“放我身侧,你就可以出去了。”
陆子慎依言将轮子推倒了常宁身侧,却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而后半蹲在常宁身旁,柔声道:“我扶姐姐起来。”
常宁的眸子闻言睁开,冷冰冰的目光扫在陆子慎的脸上,带着探究之意看着现在与自己视线平行的他,而后回头再次闭上了眼睛:“出去。”
屋内有一阵的寂静,常宁顿了许久也未听到陆子慎起身出去的声音,便不解的再次睁眼回头看了过去。
陆子慎低垂着眸子,神色间有些许的慌乱,握在椅子上的手攥的极紧,仿佛在努力的隐忍着什么。好半晌后,他才动了动惨白的唇,紧张出声:“姐姐,是嫌我烦了吗?”
少年抬起眼来看她,眉头微微蹙起,鼻尖甚至都因为慌乱而沁出汗珠,不难想象他现在心中有多大的煎熬。
他这般殷勤的做这做那,无非是害怕她会嫌弃他,害怕有朝一日她会把他送走,送到林氏那个魔窟般的院中去,因此他才会愿意在她面前伏低做小,掩了自己的所有不悦。
常宁一时间觉得自己简直是捡了个麻烦回来,平白惹自己动怒来的,还是为着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人。
她顿了一口气,将长鞭卷回收至腰间,而后动了动僵硬的脖颈,颇有些无奈的道:“罢了,扶我起身。”
这句话宛如一道大赦的指令,瞬间便叫陆子慎的脸上爬满了笑意,他长相本就有些女子般的艳美,合着削瘦的下颚与上挑的眉眼,这一笑就是锦上添花,将他整个人衬得更为好看。
好看的事物总是会惹人注目些,因此当陆子慎抵着轮椅,小心翼翼的扶着常宁的腰肢时,她也没忍住多朝他看了几眼。
“姐姐,我脸上是脏了吗?”陆子慎神色慌张,“我与常伯父行了许久的路,确实还未好好洗漱过,若姐姐觉得看着不舒服,我稍后马上就去洗一洗。”
常宁被他扶着腰肢坐定轮椅,虽说接触时有诸多不适,但确实要比小寒扶着她时轻巧、方便许多,倒也就不计较那些了。
她扯过薄毯盖在腿上,示意了陆子慎推她出门,这才道:“嗯,等会我教立夏给你烧水。”
陆子慎在后面推着常宁,眉眼间的怯弱感消失殆尽,开口的语气却仍是软绵绵的:“不必劳烦姐姐,我自己就可以。”
常宁是军旅之人,最烦推脱,见他这般说便也不再回话,默认的 * 告诉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轮椅缓缓行出屋子入了厅内,而刚将碗筷摆放妥当要进屋去的小寒,看着将轮椅扶手紧紧握着不愿松开的陆子慎,渐渐陷入了沉思。
她怎么感觉,好像要让活计了?
第4章 淤青 姐姐,我会很听话的,可不可以,……
吃过早饭后,小寒推着常宁在院中小坐了一会,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让她渐渐有些犯瞌睡。
陆子慎仍旧在收拾着东厢房,只不过那个厢房已经许久没有人住过了,往常小寒都是用那个厢房放置一些物什,如今一一都收拾妥当的话,恐怕还真是要费些时间。
她眯着眼睛朝那头看去,见陆子慎正将厢房内一些陈年旧物搬了出来,晒着太阳打算去去霉味。他虽然才十五岁,但骨架已经长成了,身形也算是板正,搬着东西走起路来飒飒带风,看起来确实不用让立夏帮忙。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常宁忽然想起了什么,直起身子唤他:“你过来。”
陆子慎一顿,手上正搬着的箱子也差点脱手而出,呆愣着缓了片刻后,他才问常宁:“姐姐在唤我吗?”
直见常宁点了点头,陆子慎这才将手上的箱子放下作势要往她身旁走去,恍然间他搓了搓手,面色也滞了一下,与常宁匆匆说了声姐姐稍等,便跑回了厢房内。
半晌后他擦着手走出了屋子,蹲在常宁身侧尴尬的道:“适才一直整理厢房,手上很脏……”
“嗯。”常宁眸子轻抬,眼神中有些许的动容,“你起身,将褙子褪了。”
刚才她瞧见陆子慎搬东西时动作有些许迟缓,背脊轻弯、面色微白,想来是那时在二门回廊时被常雅舒推的那一下,撞得不轻。
不管怎么说,陆子慎都算是侍郎府的客人,若真是伤的要紧,还真不能硬挺着。
她十六岁就上了战场,打仗时褪衣验伤包扎都已经是常态,自然并不太注意这些男女有别,因此当提及让陆子慎褪了外衫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况且于她而言,陆子慎还是个孩子,便更觉得无甚要紧了。
院内静了好半晌,微风吹着杨树叶子有沙沙的声响,合着暖阳静谧而舒适,常宁闭着眼睛感受周遭的响动,全然没瞧见陆子慎那一脸紧张诧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