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1 / 1)

大理寺在将穆君华人带走的同时,也从她的院子和屋内搜走了许多厌胜有关的符纸木偶等等,更有整整两叠剪好的纸人,色彩不一,上头写着不同的年庚八字。

这样大的案子,自是三法司共同会审,这些年庚八字找人的事情,都察院处理起来比大理寺要快得多了。

而顺着这些八字一个个摸下去,三法司竟发现每一个都能查得到是谁。

镇国公本人自是不必多说了,此外镇国公夫人、世子、府中下人、乃至于席卿姿,年庚八字居然都在纸人上出现过。

“大人特地看了,上头没有姑娘的。”翠羽说到这里,特地详细补充道,“除去包氏与席卿姿之外,并没有席府其余任何人。”

席向晚却没有觉得轻松下来,“唐新月送出去的那封信,仍然查不到是送去了什么地方吗?”

“查不到。”翠羽轻轻摇头,“姑娘疑心国公府一事和那唐氏也有干系?”

“只觉得……不该这样简单。”席向晚沉吟片刻,才道,“宁端该要忙上一阵子了吧。”

光是六皇子和樊家的事,就够都察院在上头耗时间的,如今镇国公府这场大案一出,在水落石出之前,三法司谁也闲不下来。

翠羽想了想,道,“可大人让我转告说,与姑娘的约定他会记着的。”

这话没头没脑,也只有席向晚和宁端两个人能听得懂了。

然而汴京城今年的第一场雪虽然来得早,第二场却比席向晚想象中迟了许多。

整个十一月,发生了许多大事。

月头上时,六公主突然高调地与樊子期走近,两人看起来十分亲密,让不少人暗中猜测是不是好事将近,皇帝和皇贵妃的态度却都十分模棱两可。

初七时,镇国公突然病倒,太医院忙得团团转也诊断不出病因,险些一命呜呼。

初十那天,席包氏在狱中招供,称穆君华是凭着一手巫术玩得好才能被镇国公纳为妾。也正是同一天,穆君华果然因为玩弄厌胜之术被国公夫人当场逮住送官。

三法司会审了整整十天,穆君华闭紧了嘴不招供,寻了狱卒松懈的时候,于十一月廿一在狱中自缢而亡。

然而都察院仍旧顺着穆君华院中的下人以及绘符的材料追查了下去,最后证据竟一路指向了和大庆隔着一座沙漠的邻国东蜀。

大庆建国到如今,才刚刚是第二任皇帝。

王家之所以有那么大的重量,自然是因为他们是开过功臣、手握重兵,并且,建国才过了没有多久,元勋仍在,自然不是轻易能动的。

先帝都曾经是和王家的前辈一起上过战场的,差点就和现今的王老爷子结拜兄弟,被王家前辈好说歹说给拦住了。

皇帝的把子哪里是那么好拜的?只看王家的开国元勋走了没多久,王家险些就倒了也能想得到,在多疑的皇帝面前想当重臣,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王家如是,未来的宁端也如是。

王家上一辈在开国时是定海神针一般的用兵之神,曾经领导过诸多战役,其中最有名的一场就是和东蜀的沙漠之战,于天人绝境中打了一场绝地反击、以少胜多的胜仗,至今仍然被人津津乐道口耳相传。

东蜀和大庆之间那片沙漠因为多见胡杨,民间俗称为胡杨大漠,那场重要到足以左右大庆见过与否的名战也就此命名为胡杨之战。

胡杨之战中,东蜀作为敌军,狠狠地丢了一回脸。大庆建国时他们就未派来使庆贺,近几年两国更是摩擦不断,两看两相厌。

这两年,大庆在胡杨大漠附近的军力是越投越多,一点也不敢松懈。席向晚的二哥就在那头的边关上服役。

若说东蜀是硬攻不下,想另寻他法从内部瓦解大庆的肱股之臣,倒也不是说不过去……美人计自古以来都是只要用在刀刃上,连祸国都可以一试的好计谋。

在都察院证实了穆君华的奴籍确实是伪造的之后,皇帝下早朝后发了好大一场火。

“他们能安插一个人到朕的官员后院里,就能安插第二个、第三个!谁知道多少官员上朝时对朕说的话,是不是都被女人枕头风吹来偏听偏信的?”永惠帝重重将拳头砸在面前龙案上,面色凝重,“仔细地查,不论是汴京城还是地方上,五品……不,六品以上的所有官员家中妻妾、全部都查一遍!只要有一处对不上,统统造册投入牢中,不得赎人!”

跪在室中的的众官员无人应声,他们知道这话不是对他们说的。

只有宁端的声音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响了起来,“臣领旨。”

众臣虽然低着头不敢出大气,心中却都明白了一点:都察院的权力,从今日开始恐怕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被皇帝付以重任的宁端本人却鲜少地有些走神,离开皇宫时,他喊住了钦天监的监正。

尹监正被宁端吓得不轻。他刚纳一房妾室,正五品的官职又正好在刚才永惠帝说要严查的层级之中,宁端的眼睛一盯过来,他顿时冷汗涔涔:难道都察院找查到他新纳的妾室有什么猫腻,他要在镇国公之后第一个被开刀了?

“尹监正。”宁端行了个便礼。

尹监正战战兢兢地回礼,强撑着笑容,“副都御使有何要事?”

“要事算不上。”宁端沉吟片刻,问道,“钦天监曾说过年末会有鹅毛大雪。”

听到了完全没料想到的话,尹监正一头雾水,“是。这有什么问题吗?上次我知会过户部工部,应当都有所准备了……”

“初雪之后,没再下过雪了。”宁端的神情严肃正经,“一个月后,大雪还能下吗?”

尹监正:“……”他谨慎地观察了两眼宁端的神情,确定他没在隐喻也没在和自己开玩笑,才咽了口口水,正色道,“副都御使放心,如有变动,必定会禀报圣上告知,副都御使也会听见的。”

宁端颔首,“那就好。”

尹监正小心道,“副都御使喊住我,就是为了此事?”真不是做个铺垫,好引出接下来的话?

“是,劳烦尹监正了。”宁端道,“在下还有命在身,先走一步。”

尹监正白白提心吊胆了一场,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恭敬地弯腰将宁端送走了,没敢多耽搁一刻钟。

大庆上下从正一品到从五品的官员不计其数,彻查亲眷更是繁复,即便由都察院来办,又有了永惠帝的放权,也不是几个月之间就能办得完的事情。

别说宁端,就连席元坤,都接连好一段日子忙得不着家,吃住都在都察院里解决了。

但大彻查确实见了成效。不过一个月左右的光景,汴京城中一二品官员们的内宅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就连专事奴籍买卖的牙行都清查了一遍,其中居然有多达三十三人的奴籍是假造的,均为貌美年轻的女子。

其中更有两位官员的妾室通房在都察院来拿人时当场自杀,场面十分骇人。

这同时也证实了永惠帝的猜想是对的,东蜀不仅仅只针对镇国公出了手,而是想从根本上动摇大庆的社稷和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