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三郎见了了事, 便张罗着摆席。就见席菜被惠哥一样样的摆齐,用的皆是银碟银盏,又拿了只银壶盛那湃过的金华酒。
又收拾了几碟鲜果点心, 这才去请他们来坐。
“今儿一见嫂嫂,果是贤惠人。”张五郎道。
“她外家是汴梁那边的京官, 不敢说别的,只人怪好。”
江三郎与他们再好, 也断然没有说自?个娘子是非的道理, 只夸那荣姐。
四人分?了主次在席上坐下, 那秦大郎拿眼往席面?上瞅了一圈, 见俱是往日来江家吃过的菜, 便好事道:“你净拿好话哄我们。”
“你恁心急, 那菜你嫂嫂的人正在灶上拾掇着呐。
我那日回来, 与你嫂嫂一说,她且犯了难,因她甚麽都好,就是不擅治吃食, 上回你们吃的咸鸭子,是她房里人所治。
你嫂嫂就说, 令她治两道好菜送来,教?你们别怪。”江三郎说道。
“有的吃就是了,哪里会?怪。”张五郎道。
说罢,几人吃菜让酒。
“三郎家里的螃蟹治的好,我家前日也弄了来吃。”薛二郎一面?剥蟹一面?道。
秦大郎问他家螃蟹怎麽个吃法,薛二郎道:“先把螃蟹淘洗干净,放蒸笼上蒸一盏茶的时辰。
再用吃蟹的物什,把螃蟹的肉剔到一个碟里,膏黄一个碟里,蟹壳还不能毁了,要凑到一处,还是个整蟹的模样。
把蟹肉用酥油,去年的酸笋拌了,再佐以豆粉,下锅炸,炸罢再蒸,蒸好后,淋上上等香醋,再塞回蟹壳里。
蟹膏黄,隔水煮,锅里一瓢水,抓一撮细盐,再放两个梅干,不须煮多久,煮久就老了,也把它?塞到壳里,这麽吃,才好入口。”
“我家吃蟹,水里放黄酒,蒸熟,沾酱油吃就好。”秦大郎道:“不好又炸又蒸,失了本味。”
江三郎见张五郎不说话,似有心事,便道:“可?是为?明年的春闱忧心?”
“我昨儿在家中,听我父亲说,上面?的大相公要下了。咱明年春闱,不中倒罢,要是中了,以前的门路只怕不好使了。
中了进士,可?不是万事大吉了,还要为?自?个谋个好差才成。
你没事,你有个好丈人,咱这边的门路不成了,你能去寻他。”张五郎道。
朝中有党派之争,别看这儿是杭州,不是汴梁,官员们也都站了队。
门生连门生,同窗连同窗。
就像是一张大网,党首以收门生来发展势力,学生以拜恩师来站队。门生下面?还有门生,地方小官都拜了山头。
逢年过节,与自?个上面?的人送孝敬,那人再往上面?送。
“我那丈人,是个不沾事的人,寻他未必好使。”江三郎道。
“你不找你丈人,那找你的连襟,我可?听说,嫂嫂的姐姐嫁与了汴梁范家,人舅父也任京官。
寻他们走动,岂不是易事。”
江三郎道:“连襟就算了,人伯府人家,咱到了他跟前,只怕人瞧不起咱。等明年春上,到了那汴梁,去拜拜舅父。”
“有这等子亲戚固然是好,只人势利,去了跟前,少不了伏低做小,不是恁好受的。
当年我大哥就是走了我叔父的门路,如?今再去叔父家中,叔母横眉冷眼相对,哪里有甚尊重可?言,年年拿这事说话。
这边的亲戚都这样,更何况娘子那边的舅父?”薛二郎道。
“舅父人好帮衬一把,不好,难道死?皮赖脸不成?教?我说,咱合该先自?个寻寻门路,实在没法儿了,再去拜亲戚,亲戚一拜,这腰杆日后就立不起来了。”
“秦大说的有理,来吃酒吃酒。”
几人说话吃酒倒把菜的事给忘了,就见惠哥提着食匣来里头送菜。
张五郎打眼看去,就见一碟红酱酱的肥鸭,一碟烧鱼,不仅样好,还香喷喷的。
“快尝尝。”江三郎道。
几人纷纷动了箸儿,那秦大郎吃了一口鱼肉,只觉肉烂带嚼头,鱼肉里头都入了滋味,竟没吃过这麽好吃的鱼,不知怎麽造的。
“这鱼甚是好吃。”说罢,又夹了一块,连吃了四五块。
梁堇做的鱼,挑的个头不大,炖好后,又捡着鱼头摆了样,薛二郎一人吃了半条鱼,不好意思再下箸儿,只满口的夸。
江三郎吃着也觉不错,和二嫂那的邱老爹用雀儿脑煨的药材鱼不相上下。
“你们再吃这鸭。”张五郎道。
薛二郎吃了一口,这鸭造的是甜口,吃着油而?不腻,鸭皮酥脆,甜香香,里头的鸭肉却细嫩,吃着也好。
“这鸭虽也味好,但不胜这鱼。”
“说你不会?吃,这便是了。”张五郎道。
薛二郎与江三郎道:“江三哥,这菜你怕是在家常吃,你给咱们说说,我说鱼好吃,他还要顶我的话。”
江三郎哪里吃过,今儿也是头一回,但他知晓张五郎是吃上的行家,故而?也说鸭子好。
张五郎站起来洗干净了手?,把鸭子提了起来,道:“你们看,这鸭身齐整。”说着,撕开了鸭身,薛二郎他们凑身看去,只见鸭肚里还藏了一只雏鸽儿。
“原来是肚里又藏了一味菜。”
“这鸭子浑身无骨,想来是造鸭的人,提前从鸭口里取了出来,好俊的手?艺。”张五郎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