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也来了?”
呼延赤微微偏头,脸上似乎划过一丝惊异。
“我是来陪可汗狩猎的,”
“好!”呼延赤长喝一声,接着扬鞭策马,直直便往围场的深处去了。
不过才如此走了一刻钟,密林深处便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便是几道箭羽破空飞来,寒刃一闪而过,眨眼的功夫,那一路汉军骑兵便齐齐自林中奔出,同呼延军队厮杀起来。
李胤给汉军那边放了假消息,说呼延赤一行是轻骑围猎而来,故而汉军派出人马也实在不算多,如今中计,撞上一众全副武装的苏延军队,自然被打得落花流水,尚未近得呼延赤的身,便死的死伤的伤,尽数奔逃撤退了。
“不过瘾,这算哪门子的突袭,不过汉军的一番小小骚扰罢了。”
呼延赤语罢,其余的几个将领也跟着附和,一众人马兴致缺缺,还不及获鹿的半分喜悦。
待到大家吵嚷的差不多了,李胤这才策马向前踱了几步,走至呼延赤身侧,耳语道:“我还知道个好地方,不知可汗愿不愿同往。”
“何处?”
“沿此路往西二十里,是一处汉军驻扎的军营,约摸有上下一千将士,可汗今日意兴阑珊,又何不杀个痛快?”
“你怎么知道?”
“前几日我的探子来的消息,自然千真万确。”
呼延赤闻言,只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接着策马后退几步,朗声道:“我们的浚王殿下说,西边二十里有个汉军军营,诸位可愿同往,随我斩草除根?”
一语方歇,后面的军队便爆发出如山的欢呼,嗜血的基因觉醒,到底是野蛮的族群。
下一刻,呼延赤再一扬手,便上来两个侍卫将李胤和陆鹤行扯下马来绑做一处,再寻一匹寻常的战马,把二人狠狠捆在马背上,半分也动弹不得。
“得罪了,浚王殿下……若消息为真,此事过后,本汗便赏你个公卿当当,只是若消息不实,本汗便抢先杀了你祭长生天!”
李胤未料到呼延赤居然生性多疑到了如此的地步,此刻人为刀俎,也只好强忍着装出一脸恶心的忠诚,道:“生杀予夺,我无悔无怨。”
接着便觉后脑传来一阵隐痛,两眼一黑,生生晕死了过去。
57 | 第五十七章 荆棘
【权势本就是荆棘一团,要将荆棘握在手心的人,又怎会在意流几滴鲜血呢?】
第二日,李胤是在自己的营帐里醒来的。
身侧躺着的陆鹤行还未醒,但是呼吸均匀,大抵是还未缓过劲来。
他撑着胳膊直起身子,只觉头上再度传来一阵微弱的隐痛,回忆昏迷前的一切,想来是被那呼延赤的近卫点了睡穴,在他们一众人马剿灭汉军军营,证实他所言非虚后,终于被全须全尾的送了回来。
反复确认了几遍尚在昏睡之中的陆鹤行没什么大碍,李胤便叫人来服侍自己穿好了衣服,长靴一夹马腹,扬蹄朝萧逢恩的府邸去了。
去的路上便下了大雨,雨丝笼罩整片草原,以及这草原中心并不偌大的一座王城,给一切景色都笼上层似幻非真的意境。
马蹄声渐弱,终于中止在萧逢恩的门前。
李胤方才翻身下马,还未来得及摸到门环,便被两边的侍从拦住了去路。
“浚王殿下,萧大人此刻已经休息了,不见客。”
李胤微一挑眉,道:“这才晌午,怎的就歇下了?”
“萧大人在围场时便犯了头疼的毛病,连狩猎都未跟着去,早早便回来歇着了,实在是不能见客。”
李胤无心与这小小的侍从纠缠,推开了人便要上前去抓门环,只是指尖刚触到那冰凉的青铜,木门便吱呀一声被人从内侧打开。
是萧逢恩。
他一脸苍白比新雪更甚,蹙了蹙眉道:“殿下骤然到访,也不怕过了萧某的病气,不知是有何不得了的大事相商?”
他嘴上仍旧不饶人,只是身子却已经向后一转,给李胤让出一道进来的空隙。
李胤闪身进去,随着萧逢恩的脚步便一劲往里走,直到步入内堂,屏退了一众侍从,他才堪堪开口,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萧逢恩的背影一顿,抓在桌沿的右手倏然收紧,道:“我气不气的有什么要紧,只是殿下可曾想过,那些因为您一个情报而枉死的军士……都是我朝活生生的人命。”
“本王明白……以那些汉军的命来布局,实在有些过于残忍,我之前未曾告诉你这计划的全貌,也是怕你于心不忍,加以阻拦……只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日若我借由此博得呼延赤的信任,借机灭了苏延,也算是他们的功德一件。”
“功德……?”
萧逢恩转过身来,透过内堂一侧的木窗,看向外面茫茫雨幕,压着声音道:“果然帝王如此,皇家如此……天生一副金瞳,便是冷血的诅咒。”
李胤听到这里,却兀自的笑出了声:“萧大人说的没错,这一副号称天神庇佑的黄金瞳眸,便是天家冷血的缘由,权势本就是荆棘一团,要将荆棘握在手心的人,又怎会在意流几滴鲜血呢?”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叹,“罢了,王爷是天生天赐的贵胄,萧某无意与您相争,病体不安,还请王爷回罢……”
谢客的话说完,李胤却置若罔闻般向前走了一步,立于萧逢恩身侧,道:“大人莫恼了,本王今日来,是要送你一样东西。”
萧逢恩闻声回头,方一摊开右手,便见得李胤将一颗浑圆的金珠放在了他的掌心,下一刻,那珠子却忽然开始极速的变小,最终化为一滴透明的液体,从指缝流出,而其所到之处,便飞快的裂开一道血痕,萧逢恩顿觉一痛,只是那痛觉却一闪而逝,紧接着血痕也缓缓愈合,末了只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疮疤。
“萧大人可听过西域的蛊毒么?这便是最有名的那种名唤玉碎。”
李胤话音刚落,便自腰间的锦囊中取出一只浑圆的金色蛊虫,尔后极其干脆的吞下,连半分犹疑也无。
蛊虫下肚,自口腔而入,一路都烧起一阵奇异的剧痛,只是李胤却神色不改,仍轻缓的笑道:“如此便罢,你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你这是……把命交在我手上了?”
“便如萧大人所知那般,玉碎蛊,一人种根,一人种虫,若根断,则命绝,故而玉碎……若你想要我的命,便拿刀将你掌心的这道疮疤划破,彼时我体内的蛊虫也会碎裂,便让我一同身亡,如此这般,萧大人可愿信我了?”
“王爷如此以命相许,萧某实在担待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