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喜欢就……带……带回家去……别……别……”小皇帝李玄有一急就气喘的毛病,此刻整个上身都贴在李胤身上,胸膛已经开始不正常的上下鼓动。
李胤怕真把他激出什么毛病,忙将匕首扔到一边,双臂合抱住李玄,扶着他到另一头的软榻上休息。
“我不杀他了……哥哥把他带走吧。”
李玄脸上露出一抹颓然的笑,“我其实也没想杀他,只是他不听话,我生气……就……就……”
李胤反握住了他的手,示意他不必再说,甘冽的冷香扑了李玄一鼻子,他的哥哥轻柔梳弄着他的头发,安抚他扰乱的神识。
李玄也从善如流,靠在李胤的胳膊上浅睡,就这样皱着眉头假寐了半刻钟,终于还是睁开双眼,紧抓着李胤袖口的手也渐渐松开,“我不难受了,哥哥回府吧,不必担心我。”
“陛下务必保重龙体。”
只甩下不轻不重的一句,灌了冷风的锦袍便倏然抽离,李胤站起身微微一揖,拉着跪在不远处的人,一同旋身出了偏殿。
门外仍是一片刺骨的冷,李胤接过宫人手里的大氅给他披上,两人并肩消失在漫天风雪的宫墙外。
“哥哥的衣服,原来也不是只给我穿的。”
宫墙内的偏殿,年幼的皇帝站起身来,盯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
2 | 第二章 演戏
【我演个戏而已,好好的你怎么就哭了?】
李胤走得急,未坐车舆,只骑了匹马奔驰而来,走时恰恰雪又下的紧,来不及其他,便只好纡尊降贵,把人拢进怀中一同骑在马上。
细雪纷纷扬扬掩盖一切,马鞭在雪中旋出极圆润的一个弧度,不消半刻,二人就回到了王府。
浚王李胤的王府坐落于京城西南角,大红门脸上书三个御笔漆金大字“浚王府”,更显得皇恩浩荡,荣耀加身。
那人直到这时才抬起头来,适才落于眼睫的细雪随着动作抖落,些许水渍融进眼中,更激得他眉头一皱,便胜似方才捧于手上的仙鹤如意,如此易碎的人,若是不圈在怀中,似乎都是一种受伤。
可是李胤却未横生太多花花心思,只是吩咐人来接了他下去洗漱更衣。
氤氲的水汽熏蒸皮肤,他看着面前丫鬟在他身上擦洗的手,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一个玩物。当年泼天的富贵和后来血腥的杀戮似乎都是一场梦,梦中履履风流,梦中火红遍地,可是如今梦醒了,他变成一个玩意儿,流连于权贵们的指尖。
半盏茶的时候过去,他被裹上薄衫,由侍女引着入了李胤的卧房。
房中也是一片暗色,不知有几进的大宅居然未点油灯,只有床边立着一豆烛火,烛台握在李胤手上,正照得他一双凌厉瞳眸泛着不寻常的金色。
传说皇家多薄幸,便得赖这一目象征天神垂恩的金瞳。
他仍想着,李胤却已经开了口,“本王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黑暗中远离烛火的一切都带着虚影,李胤等了许久,却只等来烛火噼啪的爆燃一声,也不知道是那人开口答了还是没有,他便又耐着性子说了一遍。
“本王问……你叫什么名字。”
话毕又等了些许时候,只是空气仍然静寂,好脾气的浚王殿下此刻也没了耐心,挥手让侍女燃起房中所有油灯,霎时一片光亮欺入眼球,那人下意识眯了眯眼睛,只见面前的李胤已经解了冠,一头黑发披散下来,半张脸隐在半蒙半昧的阴影中,“本王问话,你为何不答?”
语言交流不通,那自然还有更好的办法。下一刻,李胤伸手掐住了那人的下颚,他自十三岁起便通习武术,一双手略略发力,轻易便可捏断一个少年人的骨头。此刻这重若千钧的手就招呼在那人身上,这般感觉,任是那割了舌头的也要咿呀几声,可那人却诚然并非俗类,只蹙着眉头轻轻喘了几口气,余下什么反应都不得。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的刹那,一个小厮却连滚带爬的从外头进来,跪在地上颤着声道:“里头传了口谕来,说王爷今日收的那玉如意是个哑巴,名字叫陆鹤行,还望王爷不要太过逼迫于他。”
那小厮说罢,身子往边上一让,便又引得一片锦袍踏入了亮若白昼的室内。
李胤认得他,那是小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自小陪着他长大的司礼监总管沈千逢。
“沈公公得闲。”
李胤仍旧笑着,只是一只手揽上腰带,防备般将衣襟堪堪拢住了几分。
“王爷不必拘谨,小的也就是半个男人,宫中这等事见惯了……”那沈千逢说话毕恭毕敬,但眉眼微微上扬,身子也站的溜直,一身飞鱼锦袍,赫然一位翩翩佳公子,哪有半分奴才相。
“今日来也是因为主子挂心,怕王爷训犬不成反被咬,特地命奴才给您提点几句当时没来及说的话儿。”
“唔……皇弟这是催我办事了?”
李胤右手一松,左手已经把人揽住扔在了床上,单薄的丝质外衫随着动作而敞开,露出胸前一片蘸着月色的白。
李胤倒也不避嫌,当着沈千逢的面就把陆鹤行几乎剥了个精光,他抬手正要去解后者腰上亵裤的系带,沈总管才终于站不住了,匆匆道一声告退,便拉开门转身出了卧房。
侍女也识相的熄灭远处几盏灯火,交换了一下眼色,余下几人也都悉数退了出去,倏然间屋内又回到暧昧昏暗的状态。李胤一提长衫下摆,直直坐在陆鹤行旁边,手上一点晶莹在烛光下一摇一晃。
“我演个戏而已,好好的你怎么就哭了?”
李胤问完见陆鹤行久久不答,这才想起来他是个哑巴,于是也半躺下去,撑着头和陆鹤行对视。
“你知陛下为何要杀你么?”
陆鹤行神色未变,只是乖巧的摇了摇头。
“因为你脖颈上这两颗连在一起的朱砂痣像绝了我的母妃。”
李胤略微一顿,又道:“那你知我为何又要救下你吗……也是因为你脖颈上这两颗朱砂痣,像绝了我的母妃。“
"世事难测,天恩凉薄,陆小公子,走到这一步,你我还是都认命吧。"
李胤撂下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转头就推了门出去,脚步一转,宿在了西厢房。
3 | 第三章 纨绔
【一寸相思一寸灰】
三九过去,天公舍得略略作美,绵密的雪片终于稍缓,往日阶下结结实实结了几层的冰溜也随着化了大半,大街上活络起来,摊贩叫卖声不绝,又是一副万物复苏的模样。
如此良辰吉日,浚王府又怎会置之事外,午时一过,便有一车辇停在朱漆门前,帘子一掀,露出一只滚了金线云雷纹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