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星芷摸了?摸鼻尖,“宋大人,那个,我觉得,在外面还是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不要?牵你的手?”他垂着眼睫,让贺星芷完全看不清他的神色。
“还是说阿芷又忘了?昨晚对我做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贺星芷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吧。”
“我想起一件事……”
贺星芷有些犹豫,觉得脑子十分混乱,“这是从前?的我长大的地方,但现在他们都不记得我了??”
宋怀景听到她这样一说,不过一瞬便知?晓她心底的疑惑。
八年前?的阿芷与如今的阿芷出?现了?矛盾点,虽都是南洲县人,但前?后两次身份不同,如今的贺星芷又是鼎鼎有名的富商,而宋怀景又是南洲县难得有成就的高官。南洲县人士都知?晓他们的存在。
在他们眼中,鲜少在南洲县居住的贺家小姐与直到弱冠才?出?县城前?往京城考取功名的宋家郎君毫无干系。
更棘手的是,这些年来他时常在她的“忌日”便回乡祭拜,在乡人面前?演足了?情深不寿的戏码。可?如今活生生的贺星芷突然归来,反倒让他精心编织的故事漏洞百出?。
“阿芷,只要?你相信我,相信自己就够了?。”宋怀景轻轻地安慰道。
世人皆爱八卦,尤其是像他们这般有名望的人物。
在这安居乐业的太平年间,百姓们才?有闲暇与兴致去丰盈自己的精神世界,才?喜欢听曲看戏、谈论些风月轶事,而不是整日只为?温饱奔波劳碌。
宋怀景太明白这些闲言碎语的威力。但很多事口耳相传,就能轻易改变众人的认知?,在回南洲县之前?,他便已然散播了?那些新的有关自己的秘辛。
甚至在前?些日子给李成璟送奏疏时,也已经派人在京城做好准备。
想来此时,京城应当出?现了?新的说法,到时候他会在京城办认亲宴,渐渐的,众人便都知?晓贺星芷便是贺氏。
贺星芷点点头,只觉得心里还是有些奇怪的感?觉,“在外头我们还是不要?这般亲近了?,感?觉也不太好。”
宋怀景看着她紧紧贴在身侧的手掌,轻叹一声,“好,只要?阿芷不是真的嫌弃我便好。”
贺星芷倒是个心大的,全然未发觉宋怀景的神情,只乐呵呵地开始问她这处宅院是何人的,那个街上有没有好吃的包子,从前?他们在这待过多久……
不过说了?几句话的时间,便来到了?热闹的西市。
卖炊饼的赵老三?依旧扯着嗓子吆喝,胭脂铺前?挤满了?挑拣的小娘子,几个孩童举着糖葫芦从她身边嬉笑?着跑过。
“往里头再走一段距离。”宋怀景将手臂虚虚地扶在她的腰后。
“就是这儿了?。”
“这是我从前?住的地方?”贺星芷望着眼前?那四面墙只剩四个角的残垣断壁,一时间有些唏嘘。
连带着宋怀景年少时住的老房也坍塌了?。
他并非没有动过重修的心思,可?每回刚备齐木料砖瓦请好匠人,便会遇上各种蹊跷。要?么是连月阴雨泡烂了?木头,要?么是请来的老匠人突发急症,要?不就是寒潮来袭。
久而久之,宋怀景索性将这归咎于天意?。
好在贺星芷从前?那个小土房的地契他买下了?,虽不能重建,好歹围了?矮墙,派仆人定?期清扫,不叫闲人占了?去。
不过这南洲县虽算得上是江南地带,但地理?位置不好,商贾不多。
远不及太湖流域的经济好,县中族人弱冠后大多都去了?那东南富庶地当学徒做工,鲜少有外来人口。故而那些争田夺地的腌臜事,倒也波及不到这两处荒宅。
“阿芷,可?还记得此处?”
“有印象。”贺星芷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我记得床好像是摆在这个位置,然后这个角落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木桌小木凳,外头这个小院还摆了?个磨豆子的石磨。”
宋怀景未料到她记得这般清楚,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欣喜的神色。
“是,你从前?还有个小板车,一般就放在石磨的东南角。”
“有点印象。”贺星芷回头看向宋怀景,“那你家呢?”
宋怀景指着不远处同样不完整的房屋,“从前?我住那。”
“哇,好近诶。”贺星芷想了?想,她话音刚落,忽地听闻不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空气中又弥漫着那股土腥气。贺星芷皱了?皱鼻,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是暴雨将至的前?兆。
“要?下雨了?!”
不知?是哪个大娘喊了?一声,原本?在田间劳作的农人们纷纷往家跑去。
几个孩童抱着簸箕,手忙脚乱地收着晒在场院里的谷子。隔壁的阿婆踮着脚,急急忙忙地收晾在竹竿上的衣裳。
宋怀景望了?眼天,想起早晨时还晴空万里,未料到今日又要?下雨,但这雨估计会下得猛但去得也很快,不像是那种一连下一整日的暴雨。
“宋大人,坏了?,我们来不及回去了?,在路上肯定?就要?下起来了?。”贺星芷抬起手想要?捂在自己的脑袋上。
他们两人的老屋连个屋檐都不剩。也遮不住雨。
宋怀景握住她的手臂,“阿芷,莫担心,去我好友家躲一躲。”
贺星芷被?他牵着,跟着他一路快步走去,还未走多久便来到一处宅院,
院门敞着,里头飘出?阵阵猪肉炖粉条的香气,贺星芷抿了?抿唇,忽地觉得又有些饿了?。
只见宋怀景朝屋内喊了?一声:“二牛!”
不多久贺星芷便瞧见一个小麦色肤色的高个大汉走出?屋门,显然怔愣住,望着宋怀景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抬头望了?眼天,一边收着院子外晾着的腊肉一边招呼:“宋大人,要?下大雨了?,快快进屋来,怎的突然回乡了?,也未听县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