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先全无半点安排、对跨年当天娱乐场所的满客率没有正确预估、现找现查让大家坐着干等、然后又没有 PLANB，没有任何可替代方案的做法！上述的任何一点在工作中遇到，梁夜可能都会开吼暴走。

梁夜看着坐在身边的季佳，满脸一副「这些年你是怎么忍过来」的表情。

等到他们打到了第五家电话还是满座后，梁夜忍不了了，打算拉着季佳下车。

“走，季佳。今晚你睡我酒店那，我们点外卖叫酒，他们两自己玩去吧。”

“别啊，等等。不就是找个地方大家一起聊聊天喝点酒嘛，那点外卖送哪不是送？要不，我们去西湖吧？对，夜游西湖，走走走于儿我们走，你快点踩油门啊。”

李费还真怕梁夜把他老婆给拐跑了，大晚上留下他和何屿两个大男人，那估计他两只能峡谷开黑跨年了。

于是赶紧催着何屿一脚油门的把车开出去，以阻止她两下车。

最终他们还真是在西湖边上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停车，叫了送酒的外卖到附近的公交站，然后四个人坐在车里喝酒碰杯。

碰杯时梁夜特意看了一眼何屿。顾忌他毕竟是个公众人物，一会喝了酒没法自己开车，助理什么的不在身边，一车人有男有女的，万一被代驾泄露出去不好。

何屿好像懂了梁夜看他的意思，晃了一下手里的瓶子解释，这瓶是无酒精的。

四个人在车上喝了一会，梁夜戳戳季佳说：“我们睡上铺去不？”

大学时有一年，梁夜跟着商学院的那群硕士生去参加沙漠挑战赛，去给他们搭帐篷。当时季佳也弄了个名额，跟学校宣传部一起去的。在内蒙古沙漠的晚上，她两就喜欢爬到越野车的车顶去看星星。

季佳立马就懂了她的意思，翻出围巾往脖子上一卷，就准备开车门出去。

“不是，你们去哪儿啊？啊什么车顶，老婆你小心点儿。”

李费嘴上是有些醉意的嚷嚷，身体却很诚实的也跟着下了车，站在车边搀护着季佳。

“小心，慢一点。”

梁夜打开车门正准备往车顶上爬时，看见何屿按下车窗从驾驶舱里伸出手，示意让她借着助力。

“嗯，小瞧我？！”梁夜心想，她自己两手一撑就爬了上去。

趁何屿还没反应过来，梁夜就趴在他头顶上方的车顶去拍他的手，示意他帮把酒给递上来。

和酒瓶一起被何屿递上来的，还有梁夜放在车后座的羊绒披肩。

湖风吹的冷呼呼的，她和季佳贴在一起喝酒碰杯，李费在下面时不时硬插话的乱入。

季佳说这场景跟他们大三时那会真像，好像也是四个人。当时梁夜男朋友是谁来着，美术系那个么？

梁夜摇摇头说不记得了，都是过客。

“哪有像你这么大一个院花，从校园恋谈到从一而终。”她对季佳说。

车里从一而终的那位这会儿可能是有些喝多了，正是兴奋劲儿的时候在车里叽哇乱叫。

李费从 23：50 就开始倒计时，最后一分钟的时候蹦下车来，扒在车旁跟季佳嚷着老婆要亲亲，喊快点快点，在接吻中跨年可是传统。

这么多年梁夜早就习惯了李费旁若无人式的耍混索爱和季佳的既无语又配合。这是他两从校园时代一直持续的恩爱的情趣，有时候她还挺羡慕他两的。

呵，真好！永远年轻永远为情所困。

梁夜无奈得笑笑，把手边所剩不多的酒喝到见底，轻轻晃晃脑袋以评估这会是喝到哪个份上了，还能再喝几瓶。

衣服口袋里传来手机振动，工作机早就已经调成静音放在她车后座的包里，这是梁夜的私人手机。

她掏出手机发现原来已经到零点了，解锁后弹出来的微信消息，是一个湖水头像。

何屿？一条简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梁夜是后来回想，才意识到这些蛛丝马迹的暧昧。可当时她并没有多想，只伸手敲了敲何屿驾驶室的车框表示看到了，然后让他再递瓶酒上来。

零点倒计时过后，周围开始慢慢变得安静。

梁夜和季佳裹着李费的羽绒服，在车顶的姿势从坐着变成后撑，最后干脆直接躺下了。

躺的时候她还在想，何屿这辆车买得还不错，车顶够宽、够大。

“新年了，今年你有什么打算啊？”季佳忽然问她。

“啊？什么打算，哪方面的啊。”

“都有啊，工作上有没有想过留下来就在国内不走了。”

“不走了，你是说暂时的还是说以后都不走了啊？”

“我是说定居啊，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就在江浙沪这一片，无论是在上海、杭州还是哪的总归离的都近。周末、小长假、或者随便空了的时候，开个车就能到的距离，大家能见面能照应，也能时不时的约这种三五好友的局。”

从读研到工作，从北美到欧洲，梁夜在外也漂了六七年了。

对各种欧美世界的主义思想和小众亚文化，她从不理解到强制自己适应，从被排斥到勉强融入。

现在看似好像取得了一定社会地位和认可，但就像「电影明星」和「流媒体 star」的区别对待一样，标签没那么好撕，这种刻板印象是无处不在的。

在欧洲虽然朋友也挺多，但能聊到深刻话题的和真正放松的圈子不多。

无论是白人、亚裔、本硕才出来的留子，还是一直长在外的 ABC，大家的经历迥异心境自然也不会全然共情。

能像和季佳李费这样彼此知根知底，即使工作忙不常联系但却丝毫不影响感情的，确实没几个。

梁夜不得不承认，季佳形容的这种「都在江浙沪，周末开个车就能见」的工作生活方式，确实有点让她心动的。

可人一旦想要了更大的世界，未来是怎么样的，谁又知道呢？

“我也不知道啊，中国区的职位和头衔都只是暂时的。合同期一到，是续约继续在国内，还是让位给别人派回伦敦总部，还不是得看业绩和财报说话。而且万一高升调去最大的品牌，那是在总部还是北美市场的，就都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