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意思。”

“那我走了。”

“不行。我讨厌你，我恨你。陶悦，我恨死你了。”

陶悦突然报他的出生年月日，学他挑眉，戏谑道：“没说错吧，你光长年龄不长脑子，多少岁了你，还恨来恨去。”再说，她没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吧，就是骂他几句，偷了一点他的钱，把他的游戏账号毁了，跟他做的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冰山一角，不至于上升到恨的程度。只能解释为，陈原智商比较低所以偏执，记仇。

陶悦不怕他了之后，总这样拐弯抹角地骂他，他还是适合被众星捧月地哄着，总在她这里受气。于是陈原选择闭嘴。

“前些天看了部7个小时的电影，不知道到底在拍什么，一会儿爱一会儿恨一会儿宗教，其实我根本没看懂过。看完后感觉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觉得似乎看进去了一些什么。我想明白了，我现在不讨厌你，也不恨你。陈原。你一点都不值得。”

他连被厌恶被恨都不配。陶悦怎么能这样。她还不如骂他一顿。

算了，他们都闹到这种地步了，陈原破罐子破摔问道：“那你能喜欢我吗？”

死一般的沉默。接着陶悦爆发出一阵表演性的夸张笑声，吓得陈原想赶紧起身离开，并且将门关好。

“你会喜欢上一个低智商、神经病、暴力狂……”

陈原马上转身离开，陶悦还在边笑边断断续续地说，但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已经很丢人了，不差这一次。

他为什么要陶悦喜欢他？她的喜欢很了不起吗？她不喜欢自己也得留在自己身边。从来都没人真的喜欢他，那又怎么样，他还不是很快活，什么了不起的。谁稀罕精神病的喜欢。

但陈原又忍不住开始幻想，陶悦要是喜欢他，那会是什么样。感觉会比现在还凶。?但是偶尔也会很温柔吧。脑海中浮现他们在海边的那个午后，悬崖上橘色光芒中幻梦一样的笑容与泪水。他喜欢被那样注视着。在那一刻，他确实感受到了，但是他说不出来，那是什么。

“你为什么偷我的钱？”她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拿走了自己的手机给她自己转帐，还不删除记录，简直就是在挑衅他。

“谁让你随便拿我手机的，知道尊重别人的隐私吗？”

隐私？指他手机相册里的猫图？陈原无聊或者心情不好就喂猫，喂猫的时候又不自觉会拍点照片跟视频。

“谁让你不改密码。”

“再说那是你的钱吗？你的钱来得干净吗？本来就是偷我的钱。”

陈原不理解了。怎么陶悦偷他的钱变成了他偷陶悦的钱。

“陈原，你为什么不自己养几只猫。”他好像经常去喂猫。既然喜欢的话为什么自己又不养。

“我不喜欢猫，我喜欢狗。”

“谁管你喜欢什么。再说了，喂养流浪猫是一种伪善的行为。其实你就是故意喂它们想让它们流浪的悲剧延续下去对吧。真是用心歹毒。”这么说就解释的通了。

“滚你大爷的，知道什么叫TNR吗？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蠢吗？”

陶悦不接他的话茬，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来了句：“那再给我转点吧。”

陶悦只是试一下，看看陈原手机密码有没有改。况且她确实没钱了，回澜城后为了找她妈，剩下的那点儿全部花完了，结果人还没找到。那个女人疯了后，开始四处找她的女儿，期间被亲戚找到送到疗养院一段时间，好了出院后又发病，这次便彻底不见了。疗养院的工作人员说，她很爱自己的女儿，每天都念叨着女儿。陶悦心里一阵阴寒，一句话再也听不进。

钱又全部给侦探，他们早就找到人了吧，只是每次给钱才放出一点消息，把她当狗一样遛，这次给的多，全部消息都给她了。

在陶悦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中，有个主人公从小便被母亲抛弃，他说，他很害怕看到拾荒的或者流浪的女人，这会令他伤心，又同情那些女人，因为他会觉得那是他的母亲，他觉得抛弃他的母亲，就该是如此的下场。

陶悦也是如此的心理。虽然，是她抛弃了她的母亲。

虐待孩子的母亲也该是这种下场。

那女人面容苍老许多，衣冠还算整洁，看起来不像精神有问题。陶悦将还剩一半的矿泉水倒在绿化带，走到她面前将空瓶子递给她。老妇人理所当然地接过水瓶，斜睨了陶悦一眼，便擦身而过，一句话也没说。

“妈。”

“你是谁？不要随便乱叫妈。我还记得我女儿长什么样。”

“但是我女儿不要我啦。我一直在找她。她可太自私了。”说完这句话，她像是打开什么开关似的，主动握住陶悦的手，开始喋喋不休：“我太可怜了，我女儿不要我了。你见过她吗，她长得很可爱，比电视广告里的那些小女孩还漂亮。我是有苦衷的，我一个女人带孩子不容易啊……我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她跟野男人跑了，不要我这个妈了。我不称职吗？我都没有像她爹一样不要她，为什么不知足啊？那个负心汉呜呜呜呜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有其父必有其子，她就跟她爹一样货色，不知廉耻！”

腹腔传来冷硬冰凉的异物感。

老妇人看着面前这个面容平静的年轻女子。觉得她像自己的女儿。张了张嘴，还没出声，陶悦拧着眉，手用力一转，血从老妇人嘴里涌出。

“悦悦，悦悦……呜呜……”

刀被拔了出来，老妇人向后倒去，陶悦跨坐在她身上，高高举起刀再重重落下，机械地重复着。

陶悦开始痛哭，可手上的动作没停。

耳边是年幼陶悦的哭喊声。

妈妈对不起我最爱你不要打我了妈妈我不吃饭了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我再也不晚回家了对不起妈妈不要打我救命妈妈我不会跟她玩了对不起妈妈我再也不会生病了妈妈妈妈啊啊妈妈对不起放过我吧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打我救救我妈妈请你放过我妈妈一点都不痛都是我的错我会好好学习的妈妈我没有和爸爸打电话我最讨厌爸爸了妈妈我发誓我最恨爸爸了我会一辈子恨他的求你不要打我了讨厌妈妈不需要妈妈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为什么啊救命啊好痛好痛好难过我一个人也可以我不需要妈妈为什么要打我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要讨厌我求你了救命妈妈我知道错了求你了救救我妈妈救救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出生没有出生就好了妈妈求你爱我妈妈求你放过我求你可怜我求求你妈妈我以后会努力工作把欠你的钱还给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妈妈不要抛弃我妈妈我好害怕你在哪里你也要跟爸爸一样抛弃我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妈妈我不想一个人我不想害怕妈妈求求你救救我谁来救救我为什么没有人救救我为什么不能可怜一下我求你了妈妈求你不要打我求求你爱我妈妈我恨你我要逃离这里逃离有关你的一切不要再追我了为什么已经离开了你还一直追着我不要再看着我了不要再盯着我妈妈太可怕了不要妈妈救命我恨你妈妈我太恨你了我不需要你我希望你用这个世界上最惨烈的方式死掉妈妈我希望你能去死妈妈我希望你死掉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你为什么恨我？妈妈。

“我会保护你的，悦悦。”

“有我在呢。”

“她死了，你走吧。”指着血泊中的尸体，陶悦对面容模糊的小女孩说。

一个淡水色裙子的女人，满手血污，站在黎明的脚脖子上，蓝调时分的雾气中，游魂般颤抖着抽着烟。

一个刚从网吧通宵出来买早餐的男人看到这一幕，心脏剧烈跳动的同时，不忘记掏出手机，打开录像。

061归还

陶悦跌跌撞撞地跑进夜总会，一路上又是推人又是撞人，有人骂她，有人看到她衣服上的血迹后尖叫，有人看清她是谁后马上联系陈原。最后在拐角处跟一个也在跑的女孩撞在一起，她手中的酒瓶摔碎在地，陶悦摔到碎片上，那女孩儿看着地上的碎片，仿佛看到她爹死了一样，一副要哭的模样，陶悦爬起来，把包里的东西倒出来，除了手机和折叠刀，其他都不要，空包塞到她手中，安抚地拍她肩膀，说：“没事没事。”然后顾不上腿上的伤，往办公室跑。

陈原平时用指纹，密码没变，开门后进去，空无一人。陶悦坐在沙发上，看着探头张望的人，问：“陈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