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肴看了会才摸到手机,上头罗列的未读消息有一条来自Regan,说是这个月会带项目组去临海考察,贺肴嘴里发出兴奋的声音,又在意识到吵到了身边的人后收手捂住了嘴。
也是这时候,他将手微微拿开,看着指间那一抹亮色,思维停滞了。
“喜欢吗?”
沈砚随果真被吵醒,本就抱着他的胳膊抬了抬,大手轻握住他手腕:“身上掉了几两肉,原以为指围也不合适了,没想到还能戴上。”
贺肴转动手腕,这样端详着自己的手,银色素圈环住左手无名指,那颗内嵌的蓝钻覆盖了指背,就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万分灼眼。
“沈老板也挺俗的,”贺肴软乎乎地说,“都学会用戒指示爱了。”
“嗯,讨好你多难你不知道吗?”沈砚随将人搂紧,嘴里叹道,“那年在海大陪你观影,觉得那画面里的红珊瑚挺漂亮的,给你弄了一个放在‘家里’了。”
“还有那个导演给的纪念品,长得很难看的,叫什么来着?”
贺肴耐着性子:“那是只蓝白的海蛞蝓。”
沈砚随于是摸了摸已经挂回他脖子上的蝾螺口盖,说:“你喜欢的这些东西,都给你搜罗回来放在家里了。”
听起来很随意,贺肴也没想这里头有多复杂,毕竟光是小鹿岛摆摊的街市上都能花百来块钱买满一筐。
所以两天后,当他站在岚园的书房里,看见桌上摆着的那件用金嵌珐琅做盆底,中间用红玉雕出的珊瑚株时,下意识就朝壁柜上那尊低首垂目的观音坐像默念了几遍阿弥陀佛。
沈砚随的书房没什么变化,除了桌上多了这个摆件,就只有左手边的书架旁多了个展示柜,柜子里是琳琅满目的挂坠,那些只存在于海洋科普书籍里的罕见生物,一个个生龙活虎,整齐划一的挂在里面。
一时间,贺肴也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就是想起过去某一天,沈砚随还没苏醒,他跟着唐弯去楼下买咖啡提神,两人站在东京逼仄的街道边看人来人往,那时候唐弯跟他说:“在青宁重逢后,老板其实对你是有些羡慕的,他跟你不一样,他好像没有太喜欢和太想要去做的事情,话也少,我都搞不明白他那样安静着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他好像打小就这样,在一种规矩但变态的教养规则下一些基本的感知力都衰退了,所以会让人觉得不够,觉得他寡淡,他对你也是,爱你十分,言语上只能表达出三四分。”
或许不是不够,贺肴摸着空荡荡的脖颈琢磨。
偌大的书房,他不知在里面呆了多长时间,有敲门声响起他才收起思绪。
“吃饭啦阿爻。”
何疏吟走进来揽住他:“咱们好久没聚这么齐了,为了庆祝阿砚哥康复,也庆祝你正式住进岚园,今天本小姐不醉不归!”
贺肴失笑:“曲亦霖能让你喝酒?”
“诶哟,他们单位忙得不可开交,最近管我没那么严了,他也压力大,需要一点酒精释放释放。”
“行,知道了。”
贺肴跟着她出去的时候,那头餐厅里已经有聚餐的氛围了,曲亦霖忙着倒酒,朗夜和江弥不知为何又吵了起来,霍景文则跟沈砚随坐在另一头看热闹。
贺肴在沈砚随身边落座,又在吵闹中不动声色的用一杯白水换走了沈砚随面前那杯红酒。
手上的戒指和这样管束的动作还是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霍景文还是那句话,用眼神朝看起来无奈的沈砚随递了过去,继而换了个话题:“阿爻,海环司那个环保的项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贺肴将酒杯放下,顿了顿才说:“景文哥,这几年环保工程的进度太快了,我没有这方面的基础,就不打算去掺和了。”
霍景文意外,沈砚随也是,一帮人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又听他说:“不过我会潜水,得空了像从前一样去海里捡捡垃圾也不错。”
这不是他刚想清楚的,早在小鹿岛的时候他就深思熟虑过,时间和机遇总是阴差阳错,理想和现实也存在偌大的差异,他不是个能力卓越的人,顾此失彼的事情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MANA对我来说是很好的平台,既然做了这一行,我也想看看我最后能做到哪一步,”贺肴说完又拿起杯子,跟霍景文碰了碰,又挪到沈砚随面前,碰了碰他那杯白水,在两人的注视下小心地问,“二位,觉得呢?”
完结章
二人自然是没有异议。
这一年的末尾也从这顿饭开始加快了节奏,霍景文又回了宜州,朗夜和江弥没说去哪,但接下来的大半年里贺肴都没再见过这两人。
贺肴没给自己休整的时间,回来第二天就去了公司。
时至十月中旬,Regan带着人来视察后与他签下了授权协议,十一月市政技术标重启,标的被MANA收入囊中,供需链条整合完成时十二月才过了一半,总部向贺肴递来祝贺,并邀请他再次赴年会接受嘉奖。
那阵子贺肴即便忙得脚不沾地,沈砚随也仍在他的严密监控之中,除了按时去医院做复查治疗,也因为闻嘉裕的回来而锐减了工作,他因此多出很多时间呆在家里,要么在楼下打理那方白鹤芋,要么抱着一碗鱼食寻找那条贺肴怎么都找不见的黄金狐。
这几天,贺肴因为年会飞去了曼谷,不知道在忙什么,不怎么接电话,接了也有些敷衍,沈砚随百无聊赖中再次下楼了。
鱼群游走,沈砚随也跟着走了一圈,停在尽头处的造景石边,弯下腰打量着被鱼群堵住的石洞。
许是太过专心,腰上缠过来两条胳膊时,他差点弄洒了手里的鱼食。
“还没找到吗?”身后问。
“可能早就不在了,”沈砚随缓缓直起身子,由他抱着,“问问袁薇,看是不是换过。”
“我问过啦,没换,池子里还是那些。”
沈砚随这才握住他的手,转过身看着这张好几天没见的脸:“曼谷好玩儿吗?”
贺肴嗯了一声,又听他问:“见到老朋友了?”
“老朋友?”贺肴念着这个词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帕颂,于是道,“当然见了,太久不见真的有很多话要说,一起吃饭,逛街,晚上还得找地方喝点酒,我都不太想回来了。”
沈砚随点头又点头,弯腰将那碗鱼食放下,在贺肴毫无防备的时候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贺肴被突然的失重感弄得惊呼,稳住后才圈住他脖子,又故意凑近他嗅了嗅:“沈老板这是吃醋啦?”
“沈老板不爱吃醋,”沈砚随边往回走边道,“就是好奇,我也陪你吃饭,陪你逛街,怎么没见你这么流连忘返过?”
“没有过吗?”贺肴想了想,“那可能我本性如此吧,沈老板这张脸看久了,也没什么新鲜感了。”
院子里吹来晚风,花圃里枝叶摇晃,贺肴被抱上了楼,不仅没看见那条黄金狐越出了水面,也没想到这句随口提来的‘新鲜感’会被沈砚随翻来覆去的追问。
他是八点多到家的,十一点过了沈砚随都还在他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