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沈砚随的原话,只是裴英似乎忘了,当时凑到他眼前的人数不胜数,无一例外都是为了能在沈阔面前有个露脸的机会,沈砚随自然而然的以为那个每天给他送饭打水,嘘寒问暖的师弟裴英也没差,不过是比其他人更殷勤些罢了。
于是随口一提,用不用的都在沈阔自己。
“师兄,”裴英接着说,“现在没有直接证据,上面只能给我扣个渎职的帽子,除了免我的职务做不了别的,裴榆呢,既然是我弟弟,也得是我的盾牌,这些风雨他本就该替我受着,而我,从现在开始,不受任何人的牵制,包括你。”
“你真是疯了。”
“不,我很清醒,师兄,你对孙敬之那个老家伙下狠手,陈升本来是要报复你的,他在东南亚雇了一帮人跟着你去了魁北克,要不是我,你也许不会是现在这副完好无损的样子,你那时候没说错,是我帮你把陈升对你的仇恨转移到贺肴身上,贺肴还能留下一条命,应该好好感谢我才对。”
“不过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你知道那天我看见他们传过来的照片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他的童话梦也该结束了,他最好冻死那棵树下,等有人发现他的时候,他睫毛上挂着冰霜,脸色比活着的时候还要白,看起来倒也还是漂亮。”
“我后来越来越后悔这件事,应该让陈升当时就杀了他,他死了你不过是没了只宠物,伤心几天该过去也就过去了,何必要到今天这一步,跟个罪犯的儿子厮混到这么难舍难分。”
“你太自以为是了,”沈砚随缓慢而平声,“即便没有他,你跟我,也没可能。”
“是,我意识到了,”裴英说着话抬手,一颗一颗地解着自己的衬衣纽扣,“师兄好手段,我已经被免职了,那个圈子一旦出来就没法再回去,我只有你了,我真的只有你了师兄。”
裴英说着话脱光了上衣,起身走向柜台,从一个敞着的盒子里拿出一个注射器和一个小玻璃瓶,将瓶子里的液体抽入注射器,不多时就有一股纤细的水柱在空中画了个弧度,沈砚随躺在床上,看着他这一举一动,眼里渗出骇人的神色。
“药效还没过去,”裴英走回他身边,“一时半会你可能没办法有反应,这个留着,等你能动了再给我们助兴。”
他将注射器放在柜子上,又从抽屉里拿出手铐,将沈砚随两只手拷在了床头,做完这件事便跨坐在了沈砚随身上,这样俯视着他,问:“师兄,你跟他,会用这个姿势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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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主航行系统正式发布掀起了航运和贸易业内的一股热潮,贺肴在手机上看到了这些内容,同时也看到了站在发布台上回答问题的沈砚随,那是昨天上午,他刚醒来的时候,林友诚就将手机直不楞登的举到他眼前,指着屏幕上的照片质问
“这个人,跟你什么关系?”
贺肴醉酒后有些迟钝,但看清后就没再隐瞒:“恋爱,关系。”
林友诚半天没挤出一个字来,默默收回手机,在他房间踱步,最后说:“他昨天给你打过电话,我接的,他让我照顾好你,还让我回去后找他一趟。”
“阿爻,我这么说吧,沈总他是驰野海运的投资人,算起来,他是我半个老板,”林友诚梳理完看向他,“而你,你现在是我半个老板娘?”
“我知道他是你公司的投资人,但关系不是你这么论的,”贺肴彻底醒了过来,“友诚哥,我们是朋友,这事情跟阿砚没关系,他想见你是他的事,我保证他一定不会为难你。”
林友诚一琢磨,合着从回来开始,贺肴就在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次在咖啡厅他还指着沈砚随跟他介绍呢,现在想想,真的傻透了。
见林友诚懊恼,贺肴也沉默下来,看起来有些无措。
半晌,林友诚忽然说:“那我之前骂人的话你可不能告诉他啊,我要知道我也不说他是王八蛋了。”
贺肴愣过之后放松下来:“好,不会的。”
抵达纽约的第三天,也就是此刻,他在HOP公司的接待室被Regan引荐给了他们老板,林友诚的忙他帮完了,这次来是以MANA中国区负责人的身份要跟对方聊一聊技术授权的事情。
唐弯的语音电话是在这次对谈快结束时打来的,曼哈顿灰蒙蒙的白日仿佛降了噪,HOP办公区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更遑论贺肴从接待室踉跄跑出来时的动静。
“他被注射了过量的肌松剂,体内还有麻药,现在没办法自主呼吸,已经输了不少血了,胆碱酯酶浓度还是很低,情况,情况不算乐观。”
“你别着急,先去机场找曾董,跟她的飞机过来,”电话那头的声音严肃深沉,“听话贺肴,冷静下来,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曾董了,她会等你。”
这一天是九月上旬的尾声,沈砚随在东京医科院抢救室呆满了20小时,中间两次病危通知,一次是沈欣签的,另一次是沈阔。
079
贺肴留给沈阔和沈欣的印象并不正面。
一个打心眼儿里觉得那是个不思进取,毫无可用之地且习惯依附于他人的花瓶,一个则觉得没太所谓,随阿砚喜欢,是人是鬼她管不了太多。
而这一点贺肴其实从根本上就能感知到,他和沈砚随之间本就是无法跨越这层遮罩的局面,所以他跟在曾宝云身后出电梯时会被安保拦住,他也没有很意外。
“让他跟我进去。”曾宝云开口。
那安保朝后望去,是在向沈阔征得意见,沈阔只冷冷一个眼神,两个安保便更将贺肴堵严实了些。
“曾董,您别管我,先去看他。”
曾宝云是一腔怒火,走到加护病房外却又怕吵着里头的人,所以对着沈阔只咬牙,声音极低的讽刺:“你教出来的好下属啊。”
两人低声的对话里,电梯门关了,贺肴下楼寻去了普通病房。
裴英的消息他是在路上从唐弯那儿知道的,这疯子在同一家酒店开了间房,将沈砚随困在房里一天一夜,裴英闯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给自己注射不明药物,只不过被警方及时控制,进入体内的剂量不多,很容易就洗脱掉了。
现在之所以还在医院,是因为拒捕时从楼梯摔落,断了几根骨头。
电梯门开,贺肴手伸进口袋,摸到里面硬邦邦的东西后才走了出去,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整个人看起来活像位地狱来客。
“贺肴。”
贺肴被这一声呼喊叫住,停在走廊转角处,前面不远就是裴英病房,因着门外站着两个警察而十分好辨认。
唐弯快步上前,握着他肘弯将人拉回。
“你去那干什么,”唐弯严肃看着他,“他现在不能接触案件以外的人。”
贺肴没听懂似的哦了一声,挣脱他的束缚又要往那头去:“我就看看,我看一眼。”
话尾音还没落下,唐弯便重新抓住他,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把人带了进去。
通道里空荡荡的,关门声的回音久久不散,唐弯抓着他胳膊将他的手从口袋里弄出来,随即看见了那把黑棕色的勃朗宁。
那一下,唐弯背脊涌上一阵强烈的寒意:“给我。”
“我要杀了他,”贺肴很平静的复述,“我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