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太慢了，贺肴想，总是有些使不上劲的感觉，但他没有多说，陪着闻嘉裕吃完饭就回了公司。

逢礼拜五，这天下班早，贺肴下公交先去买了点食物，到家时快七点，刚上楼就听见头顶传来对话，一男一女，女声明显带着些兴奋，贺肴一步步往楼上去，越靠近就越觉得熟悉，直至到了四楼，在四楼那对情侣的房门口看见了穿着白色短款羽绒服，紧身牛仔裤配长筒靴的何疏吟。

头发长了，多了点弧度，一侧柔顺的别在耳后，那张小脸任谁看了都有点我见犹怜的意思。

贺肴把人从四楼带回楼上，接过她外套挂了起来才问：“你过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可以去接你。”

“那还叫什么惊喜？”何疏吟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我好不好？算着日子过来陪你一个周末。”

“好，你特别好，”贺肴煮上热水出来，在她身边坐下，“只呆一个周末，那接下来要去哪？”

“北上。”

贺肴刚要点头，又一凛：“不是，何疏吟，你好像还没放假吧？霍老师就这么放你出来玩儿了？”

“我请假了，赶回去考试就行，”何疏吟不太自在地移开视线，起身，“我来看看你买什么了，有能直接吃的吗，好饿哦。”

没走脱，她回身，低头看着抓住她手腕的人：“我饿呀，拉着我干什么？”

“出什么事了？”贺肴问完说，“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我现在就给霍教授发消息。”

何疏吟神色黯淡下来，咬着嘴里的肉沉默了一会，忽而眼一红，大颗的泪珠子成串的砸落在地毯上。

贺肴把人拉过来坐回原位，又拿了纸巾捏在手里，像是要等她好好哭一场。

何疏吟这场眼泪是从青宁憋过来的，项目组户外监测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去了很多地方，但自从在南都落水后霍景文对她的态度就天翻地覆了，用何疏吟的话来说，是冷暴力，他几乎连正眼都不给她。

也是这一场眼泪，让贺肴想起来，他好像早就见过何疏吟跟在霍景文身侧雀跃的样子，只是那时候没多想，也没在意。

他抚着她的背：“好了，没事了。”

“有事，”何疏吟额头抵着他肩头，抽抽搭搭地说，“有事，阿爻，我小时候就喜欢他，他那时候出去念书，我每个礼拜都给他打电话，他后来跟我说可能会留在外面，我就申请留学，所有准备都做好了，是他自己回来的。”

“所以你考去他的学校，做他学生？”

“不是，是我入校后才发现他来我学校任教了，”何疏吟吸了吸鼻子，笑起来，“你也觉得他是为了我吧？我之前也这么觉得，现在看来不是，他心里只有教书，只有学生，他就只是个书呆子！是个书呆子而已。”

何疏吟什么也没吃，零零散散说了她跟霍景文的很多事情，后来缩在沙发上睡着了，贺肴拿了被子给她盖上，多陪了她一会才回了房间。

打给沈砚随的电话响到结束也没被接听，心以为他大概在会议当中，贺肴便没准备再打过去，但另有一通电话适时打了进来，这人躺在他微信通讯列表里大半年，第一次有动静。

“我不方便用他的电话接听，所以打给你，”裴英很是平缓地告知他，“阿砚有些不舒服，现在还没醒。”

国内时间上午九点，沈砚随还没醒，裴英在他身边。

贺肴贴着手机的那只耳朵冷不防地泛起刺痛，他下意识拿远了点，但裴英的声音还是很清晰的传了过来

“时间好快啊，你都出去半年多了，再过两个月你那儿的冬季狂欢节应该会很热闹，你的第一笔款也会在那时候汇入你账户，希望你到时候更开心。”

耳鸣，颤栗，贺肴手指收紧，仿佛要将手机捏碎，他嘴角扯动，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麻烦，麻烦转告沈先生，何疏吟在我这儿。”

034

贺肴一夜没睡，何疏吟醒来时看见他支着脑袋缩在对面沙发上，眼眸低垂，望着腿上的毯子不知在想什么。

她撑起身子：“阿爻，你没睡么？”

“哦，睡了的，”贺肴梦醒般看向她，头发凌乱，睡眼惺忪，倒比昨晚萎靡的模样看起来有生气许多，“浴室放好了洗漱用品，你去洗个澡吧，我给你做早餐。”

何疏吟趿上拖鞋跟着他往厨房去：“我们今天做什么呀？”

贺肴没思路，顿了下才说：“出去走走？”

“好啊，”何疏吟乐呵着，“那我去洗澡。”

浴室没多久有了水流声，蛋液在锅底煎烤也发出滋滋的声响，手机搁置在吧台上，他稍稍回身就能看见，可那玩意一直很安静，看多几次会觉得它像块冰砖，在魁北克冬令时的清晨久久不化。

-

“阿砚，吃点东西吧。”

沈砚随歇了一日，岚园换上了新的灯光造景，外头夜色明亮，落地窗上倒映着他的身影和一块发亮的屏幕，屏幕停留在未接来电页面，听见身后递来的话，语音没拨出去，他揣回手机抽身往餐厅走：“你什么时候开始叫我阿砚了？”

餐桌上是一些清淡的菜式，沈砚随不怎么吃主食，裴英便给他盛了碗松茸汤：“总不能还跟上学一样叫你师哥吧？”

沈砚随瞥了眼汤碗，挪至一边，夹了块淮山竹笙喂进嘴里，咽完又将筷子撂下了：“撤了吧。”

“不合胃口么？”裴英说着要重新试菜，但被沈砚随抬手制止了，他说你也撤。

裴英在沈砚随面前向来算不上有底气，更遑论面对这样冷清的态度，可在沈阔身边呆久了，十分里有八分能装作若无其事。

“我知道你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昨天你不舒服，我是担心唐弯照顾不好你才留下的，”说完侧挪了一步，又道，“那你再吃点儿吧，身体得补充些能量。”

沈砚随嗯了一声，之后沉默到他离开也没再动桌上的菜。

裴英没说错，他的确不喜欢家里有太多外人，所以家政除了做事基本不会在家里停留；他也不讲究师兄弟情谊，即便裴英已经爬到了沈阔副手的位置，他依然认为除非有公事交互，私底下最好是互不打搅。

可惜，他这个师弟从成为他师弟开始就没太把他这条规则当回事。

沈砚随靠回椅背，手机上那通电话终于是拨了出去，等待音响至末尾，不出所料的没被接听，他才换成唐弯的电话打过去。

沈砚随第二天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这是唐弯观察出来的，尽管会议上他在各个节点都能拎出关键给予建议，但他今天一共看了9次手机，每次不过两秒就熄了屏，一直到晚上，车子驶回岚园的路上，唐弯在副驾驶上汇报最近的几个仲裁案子情况，无意回头，正瞧见他老板给手机熄屏，眼底还浮着一层复杂的神色。

唐弯回正身子，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在打算给贺肴发消息前先点开了有动态提醒的朋友圈。

何疏吟小姐：去你大爷！【图片】

看环境大概是在夜场，周遭挤满了各种族的男男女女，酒瓶，水烟，色彩鲜明的灯光和趴伏在吧台上、已然醉醺醺的贺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