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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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沐云国际高尔夫俱乐部。

天气晴好,绿茵地上空晕开一片瓦蓝,场上球车来来往往,击球声和欢呼声络绎不绝,热闹的全然没有迎冬的迹象。

练习场发球区,小姑娘正在被教练纠正发球姿势,没多会就挥出了漂亮的一杆。

隔着玻璃墙,孙敬之冲她抬了下手以示鼓励,收回视线后才接着说:“那帮人都等着看戏,你倒好,把人戏台子拆了。”

北诺被扯上检疫证明造假的新闻一个礼拜前就出来了,除了检疫证明,提单等各种单证都有造假,且因为涉案金额巨大、供应商卷款跑路而在业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律师和商务团队查这案子的时候沈砚随人在魁北克,从魁北克回来的第二天调查报告出来,商会握票的会员擎等他给出反应之际他却一抽身直抵东京,国际海事新闻随即推送出A9310项目二期取得重要进展的消息,而曼谷港的事情则是三天后才在北诺公关部新闻发布会上重新走入大众视野。

发布会上,北诺将没有出口资质的供应商,转单的中间商和提供空壳公司造假单证的报关行一并摆在了台面上,如此,外界便都心知肚明了,北诺这一遭只是被拿来做了外壳,看起来跟走在路上被野狗咬了一口没什么区别。

而真正的变故在哪,业内人大都无法揣着明白装糊涂。

孙敬之亦然,恰时有人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等人走了他才瞥了眼沈砚随:“陈升我让人拦住了,小孩子不懂事,你多担待。”

沈砚随最近有些犯头痛,靠着椅背揉了揉太阳穴:“孙伯,我累了,今天就不陪您打了。”

“好,没事,”看来不想见,孙敬之意会,虽年长他不少,见他起身还是站了起来,“你不如歇几天,下礼拜正式会长票选你还得露面,这状态怎么行?”

“没办法,”沈砚随说,“您宝刀未老,多打几杆也好。”

弦外之音孙敬之听懂了,陈升被放进来的时候孙敬之脸上僵持的笑意褪去,眼里阴沉沉的,让人望而却步。

那一巴掌让贵宾区清了场,陈升只觉得一边脸火辣辣的,捂也不敢捂:“我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供应商被他找到,报关行也见风使舵!”

“你就是个蠢货!”孙敬之指着他鼻子骂,“你真以为他稀罕那个狗屁不通的会长位置?西南那块地跟上头博弈了那么久拿不下来,说白了就沈阔一句话的事,人现在明摆着等我出错,出了错何止一个会长的位置,我在北诺那点股份全他妈得拱手让出去!”

陈升是后知后觉,脸上还疼着,心跳也快了,胸口起伏剧烈:“姨夫,那,那票选,”

“滚回去守好你那芝麻大点产业,你搔北诺的痒你真以为他能放过你?赶紧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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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人说话听得多了,沈砚随还是头疼,吞下止疼片才阖眼,今天有司机,唐弯跟他并排坐在后座:“我让医生去岚园等着了,孙总也没说错,您是该休息休息。”

默了一会,唐弯以为他睡着了时听他问

“肴肴最近怎么样?”

“在业务部供应链管理组,差不多适应了,”说完追问,“要不要我让他给您来个电话?”

沈砚随睁眼瞧他,片刻:“算了,随他吧。”

唐弯挑眉,想起来说:“何小姐前段时间问我要了贺肴的地址,可能是要过去找他玩儿呢。”

何疏吟一点消息都没跟他透露,沈砚随琢磨着正要搭茬,手机震动起来,他看着来电显示半晌,摁了接听:“怎么?”

那头顿了顿才问:“明天的会议你来吗?”

“来。”

“好,那我等你,”声音明显愉悦起来,“明天一起吃个饭吧,很久没跟你一起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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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下旬,北半球的温度一降再降。

闻嘉裕始终记得沈砚随的嘱咐,但由于心态不怎么好,手段也展现的相当生硬,毫无缓冲的几个礼拜下来,愣是让贺肴从一只无头苍蝇变成了一只勤劳的工蜂,他期间出了趟差,回来再见到贺肴时发觉对方脸上的娇生气儿都褪了不少。

Assa办公室在新城中心一栋拔高的写字楼内,午休时间,贺肴在茶水间坐着,手里的杯子还冒着热气,阳光透过窗墙洒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连发色带皮肤又浅了几个度,清透的吓人。

闻嘉裕路过,递去一声口哨:“吃过啦?”

“嗯,你呢?”

“我还饿着呢,”闻嘉裕摸了摸肚子,“你要没事,陪我吃点儿东西去?”

“好啊。”

俩人就近去了楼下一家Brunch餐厅,闻嘉裕点完自己的食物又给贺肴点了份奶油塔和红茶,但贺肴吃过午餐,食欲不盛,只好喝着茶陪他。

闻嘉裕把肚子填了个七分饱才腾出空来问:“阿砚最近过来吗?”

贺肴从前阵子的新闻里东拼西凑出一条信息链后得出结论,沈砚随一定很忙,没空理会他,所以他有几次不顾及时差的想打电话过去都忍下了,消息也是,简单的问候语打了删删了打,和从前一样,他觉得那些格式化的对话于他来说根本不够,不如就不要产生。

闻嘉裕这下陡然提起,他反应了下才问:“那个,曼谷的事情结束了吗?”

“差不多了,”闻嘉裕边吃边说,“新闻你也看到了,他们处理这种事向来快刀斩乱麻。”

说是快刀并不为过,按公示的时间线来看,沈砚随从魁北克离开的第二天,滞留在曼谷港的货物全部疏通发回了国内,北诺联系了泰方当事人,并在之后的三个工作日内将相关责任人连带证据一并提交给了国际仲裁。

“没有出口资质的供应商从报关开始,用类似的商品名逃避商检,伪造的单证除了检疫证明,还篡改了报关单上的出口公司名称和第三方检测报告结果,”贺肴很慢地说,“我原先在港口报关部门听同事聊过,有些外包的报关行手里会有大批的空壳公司供一些没有资质的生产企业暗箱操作,Assa原先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没有,但这种事的确防不胜防,你什么想法?”

“这是前车之鉴,供应链的风险管控上是不是要再精细一点?比如......签约前应考虑对方在交易各环节产生违约行为时,我们可能通过转卖订单来收回成本和期得利益,转卖环节的风控则在于签订全新的合同及合同内容约束的范围与原始合同的区别。”

“不错,这确实是风险点,”闻嘉裕撂下叉子拿了纸巾擦嘴,这样看着他,有一会才说,“学得真快啊你。”

“但是还有一些不太理解,”贺肴回忆着说,“国内的供应商也这样吗,最近跟几家机械器具的负责人见面,他们的热度不高。”

“要考虑气候问题,下个月温度再降,河面就要结冰了,货轮到不了或者出不去,合同约定期限会有违背风险,所以这边的供应商在冬季会‘懈怠’一些。”闻嘉裕解释。

见贺肴陷入思忖,他又笑笑:“没事,慢慢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