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拍她的发顶,“那是梦,是梦就要醒的,我可不想再放学的时候接你,还要骑自行车,太累了。让我歇歇吧,濛。”

“好,歇歇吧,没有再会为难你,也再也不会有什么痛苦。”

闭上眼,宁之诺和以濛背对背坐着,之诺靠在她身上,像是睡着了。

这样宁静的午后,让以濛总想到自己小时候在的那处荷塘,夏天来了她和之诺就爱在那儿做作业,中午困得厉害,做作业的两个人总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那个时候,即便犯困睡着,之诺总是比她先醒过来,叫不醒她就纵容地帮她把习题做完,然而现在是之诺睡着了,该她来叫他了。

“之诺。”

“以濛,我累了。”

“那就睡吧。”像是曾经他对自己的无条件纵容一样,她也想纵容他一次。

不能再这么折磨他了。他一直都不想在医院呆着的。

下午,护士让之诺回到了自己的病房,以濛帮他去办理出院手续,排了很长的队,看过那么多病人家属脸上绝望的表情,她觉得自己等了太久。

重症患者出院手续有些复杂,再加上静安医院的人一如既往的多,以濛画了很长时间,回病房之前,想到之诺没有吃东西,她特意买了他爱喝的核桃粥。

只是,以濛不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当自己回去的时候,面对的是一个空无一人的病房。她找前台的护士问话,护士诧异,“病人中午醒过来以后就已经离开了。苏小姐,您不知道吗?”

“离园手续那么复杂,怎么可能……”以濛反问。

“是这样的苏小姐,因为6月4号你们已经办理过出院手续,即便出院后推了一天,也不用再继续补办出院手续的,那天办理过的出院手续是有效的,可以用。”护士奇怪,“我一早和患者说过的,他没有告诉您吗?”

以濛怔了怔,没有说话,她沉默着将自己买回来的核桃粥放在已经空了的病房内。

像是没有听到身后护士的关心问候,以濛重新回到了也一直以来宁之诺所在的病房。

关上门,她坐在那儿坐了很久。

到现在,她才突然明白,今天上午他怎么会和她语无伦次地说了那么多的话,她要出门的时候,他下牀送她,就那么站在地上对她微笑。

她以为他想说什么,他说,“没什么,就想再看看。”

之前的以濛还戏谑说,“住了这么久的医院病房有什么可看的,这下我们马上就会出去了。”

当时的之诺只笑不说话。

现在的她才突然明白过来,他想再看看的不是病房,而是她。

他想要离开她了。

宁之诺想去哪儿?宁之诺一个病人要去哪儿?以濛真的不知道。

病房里他的几件衣服留在那儿以濛收拾了一下,想给他带到了帝家,只想在哪天找到他之后亲手交给他,说不定还能奚落他一阵,“之前你总说我丢三落四,现在你不也是这样。”

知道之诺找不到后,向玲什么都没想直接现在静安医院上上下下找了个遍。

她总觉得,之诺一个病人,他能去哪儿呢?这么一会儿工夫,也就只能在医院里避一避了。

但是,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错误的。

她又说,“以濛,不然我们报警吧。”

“失踪不超过二十四小时,警方是不会立案的。”

之诺不见了,连葛婉怡都闻讯赶了过来。

向玲,葛婉怡,顾廷烨,霍启维……所有人本是为了送病人出院,却没想到来的时候病人已经不知道了行踪,所有人都在想办法找之诺。

因为他们更清楚,他那样的身体根本撑不了多久。

整整几小时后找寻无果后,以濛收拾好在医院整理的宁之诺剩下的衣物,她说,“你们别找了,他既然想要离开这儿,就不会让你们找到。向玲,你把他的衣服拿回去,还是我去看看,也许靠着我和他的一点点的默契,能找到他在哪儿也说不定。”

“以濛,你一个人去太……”向玲刚要这么说,就听顾廷烨直接打断了她,“让她去吧。”

“那你找到了之诺,一定要和我们联系,以濛,记得电话。”

“好。”

A市,夕阳西下,以濛乘了公家车。起先顺着她的记忆走,幼年的记忆从帝家老宅的那条巷子,小学,中学,高中……

以濛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的路,看了路上多少的人。但是,唯独没有之诺,连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去的中学后面的假山都去了,没有他的身影。

随着夜幕降临,以濛找遍所有的可能之后,她终于明了自己大概是要永远是去他了。

6月6号凌晨,他们到警局报案,警察立案后在A市展开大面积地对之诺的寻找。

6月6号晚上,下了这个夏天A市前所未有的一场大暴雨,大雨从6月6号晚上开始下,持续了整整四天四夜,像是上天隐忍了莫大的悲伤一样,6月6号晚,她开始痛哭不停。

A市临江,江水翻涌,堤坝失防,导致A市郊区下游的很多小村落都遭受了洪水之灾。

一时间A市成了全国抗洪救灾的热点,网络,报刊头版头条,甚至是一打开电视机和一打开手机,所有的新闻焦点都是‘万众一心,抗洪救灾。’

人人都说,这场暴雨来得突然,也来得奇怪,六月刚开始,上天就给人们开了这么一个莫大的玩笑。

郊区不少的乡县和镇受灾最严重的,房屋被毁,田地被淹没,甚至妻离子散。

以濛坐在老宅的沙发上看新闻的最新播报,看着窗外还是不肯轻易停下来的雨水,脸上的表情很浅很淡,像是失神但更像是麻木。

电视机开着,向玲进来合了伞放到一边,见以濛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雨出神,她叹了一口气先把脚上的雨靴换了下来。

最近,忽然和向珊失去了联系,向玲给她们公司打过电话,说是到外地出差去了,刚坐下就跟以濛抱怨说,“向珊出差了,怎么都不和我们说一声呢?至少也应该和你见一面再走也不迟啊。”

电视机的银屏上,全都是播放寻人启事的,以濛一条一条地看,神情默然而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