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想吃的吗?”葛婉怡问她。
“我想,我是过来听您说话的,不是吃饭。”以濛神色平静,没有坐在她对面的人的神色激动。
葛婉怡说,“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是附近我熟悉的也就只有这儿了。”
“所以,您约我出来的原因是?”
出乎意料地平静冷然,葛婉怡想象过很多次自己认回自己孩子时,他们的态度,愤怒,仇恨,甚至是咒骂她的不负责任。
但是,眼前的女孩子明显没有这么做,包括她的儿子,在听到她的话后,他们很平静,连一声抱怨都没有。
此时的葛婉怡内心是感激而痛心的,感激是因为她的两个孩子都成长的这样好,性格好,品行好;而痛心除了因为之诺的身体,还有对自己的厌恶。
她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值得任何人原谅,只是,她想好好见见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只想亲眼看看。
“以濛,你和之诺不单单有血缘关系,而且都是在一个雨天出生的,他比你早5分钟出生,你们原本就是双生。”
以濛怔了怔,即便在平静,现在也露出了动容的神色,“这不可能,之诺比我年长,怎么会是您说的这样。”
相比以濛的动容,说起往事的葛婉怡却一时间平静的不像话,“以濛,你一出生,身体就过渡虚弱,那么冷的雨天,我刚刚生下你和之诺,几乎什么钱都不剩了。有个医生好心劝我把你送进了儿童福利院,是我,先送走了你,你太虚弱了,如果和我在一起只能害死你,而之诺就暂且留在了我的身边。送走你,我哭了很久,本想要竭尽全力的抚养之诺,但是,很快我就没有办法再让自己继续维持生计,我被人陷害了,我怕之诺也跟我一起受连累,所以也将他送到了福利院,再送一个孩子过去,之前为了抚养之诺,他身份户籍办理成功,我不得已改过他的生年,所以现在他的身份记载就比你年长了一岁。”
葛婉怡已经完全陷入到了自己的回忆中,以濛沉默着,她就继续说。
“以濛,在很多年前你和之诺没有出生后,曾经我一直认为我厌恶着你们,只因为你们的亲生父亲并不是我喜欢的男人。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就完全不会落魄到那样的地步。但是在渐渐感受到你们的存在后,我又怎么可能真的厌恶你们。你们是我的孩子,没有一个母亲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上一辈的恩怨,我并不想和你细说,你和这些复杂的事情没有关系,所以没有必要知道的那么清楚,但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和之诺并不是因为你们的母亲不喜欢你们才被遗弃的,我很爱你们,这么多年,我找了你们这么多年,不求你的谅解,只求可以亲眼看你们一眼就好。”
而后,葛婉怡说了很多,但是以濛完全都没有听进去。
双生,她和之诺竟然是一母同胞的双生。
事件珍奇事万千,以濛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这种事情的主角。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医院的,只是在那晚,她看着注射了杜冷丁安眠的之诺,自己却久久失眠了。
那晚,她一份一份看嘱托焕芝传送给她的资料。
生理,心理上的权威书籍。
像是终于找到了,她和之诺如此默契的缘由,但是明了后知道之诺就要离开,她更加的落寞孤寂。
英国生理心理学者乔治·菲尔德曼博士指出,龙凤胎无论是生理习惯还是身体气味都惊人相似,也许正是这一点让他们在不经意间相互吸引。
来自英国“双胞胎和多胞胎生育协会”的精神治疗医师奥德雷·桑德班克认为,早在母亲子宫中的时候,龙凤胎之间便存在亲密的联系。因此即使他们出生多年后意外重逢,仍会感觉彼此心心相印。
因为见了葛婉怡,之诺原本6月4号出院的日期又向后拖了一天。
6月5号,以濛去办具体的出院手续,她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身后的动静,“怎么起来了?好好躺着。”
以濛看他弯腰下牀,伸手给他那一旁的耳机。倒了一杯温水给他,他也不想喝。
他说,“我们出去走走。”
“好。”
她过去扶他,却见他走过来牵住了她的手,之诺说,“不用,不用,我现在觉得自己特别有精神,昨天向玲过来的时候给我送了一碗面,我全都吃光了。”
以濛冲他笑笑,并不说丧气的话。
这两天除了注射止痛的杜冷丁,宁之诺已经不再进行任何药物治疗了,也不再输葡萄糖,他开始吃饭进食,面色红润,自己也能下牀走路了,整个人像是没有生过病的人一样。
即便见他如此,可以濛心理明白,这都是假象,都是表面骗人的。
就像是在耗尽自己最后的所有气力一样,之诺的生命在正慢慢地消磨着走向终点。
第296章 他睡了,请不要再吵醒他
六月天,有些燥热,以濛扶着之诺一起到医院的院子里走走散散步,他看见有医院的家属小孩子吃着冰激凌,还打趣的问,“天这么热,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以濛努力笑着说,“我买一个吃,总有一半会被你抢去。”
听她这么说,想到两个人小时候的趣事,之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打趣她,“明明是你总抢我的吃,这时候到时怪到我头上来了。”
医院里有一棵香樟树,之诺看见了,就指着那棵树对以濛说道,“我们过去坐坐。”
茂密的香樟树,在这样的炎热的夏季撑起一树的浓荫,正午时分,阳光窸窸窣窣地落在树下的人身上。
坐在树下乘凉休息,之诺说,“帝家的宅院里也有这么一棵香樟树,不过那棵香樟树和这比起来要绝对枝干粗得多。但听向玲说,那棵树前年已经砍了。”
以濛手扶着医院里的这棵树,仰头向上望的时候,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以濛,昨天葛女士和你说的话,你也没有必要介意,你认她也好,不认她也好,我都听你的。”他最近说话都直接的很,想到什么说什么,只担心这一秒钟不说,自己就不再有下一秒了。
拉她坐到自己的身边,看着医院里不同的病人,从年幼到年迈,仿佛他对生死已经没有了大的苛求。
之诺说,“这么多年,总是我替你做决定,现在和以后你自己的事情都要自己来做决定。相信你,会比我做的决定要好得多。”
“7岁到20岁,你总是最先选择,你总是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就做决定,甚至替我选择,现在这么干脆的说不想帮我就不帮了,怎么行呢?小时候我生病快死了,你就一直说没有以濛我怎么办呢?那个时候我很努力,很努力的活过来想陪着你,但是,你却不能陪我了。”
宁之诺摇头,“苏以濛和宁之诺不一样,濛,你比我坚强的多,不论没有了谁,你一定会好好的,比谁都好。”
“对,我会好好的,像你说的那样过得比谁都幸福。”
听到以濛说的话,宁之诺突然就笑了,“只有你明白我现在最想听的话是什么,也只有你每次说出来的话都让我安心。”
他们的默契还在,生来就有,即便一个人死去,也不会被隔断。
以濛伸手遮住从树叶间隙落下来的阳光,对身边的人说,“之诺,有时候我觉得这是个梦,说不定什么时候一醒过来就又回到了我们小时候的那棵香樟树下,或者又回到了中学的时候,我每天放学在学校门口等你来接我回家,一起做作业,周六周末一起和向玲,向珊在一起到处嬉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