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1)

最开始的恐惧和无助带来的惊慌失措平息后,祝文星逐渐恢复理智,要冷静,她想,这种情况下越是反抗就越容易招致暴力,她要保存体力,保持头脑清醒,保证身体健康,总有机会逃出去的。

只是,一想到父母还在家等她,一想到父母联系不上她心急如焚的样子,她就心如刀割,泪水止也止不住。

老黄牛不紧不慢地走着,拖着板车,拖着廖远志,拖着祝文星,拖着光明走入黑暗,永不知疲倦。

摇摇晃晃,晕晕沉沉。

太阳越来越晒,温度越来越高,祝文星的嘴唇开裂,手臂也晒得生疼,在她感觉要中暑的时候,隐约听见了除廖远志以外的人类的声音。

他们进入了泰河村。

牛车停在一座土砖平房前的泥地上,廖远志朝屋里大喊,“娘,我回来喽!”

“回来啦?哎哟,真好,真好,累了吧,快,喝点水。”平房是连着的三间,从右边那一间里走出一个中年妇女,她的脸色和廖远志同样黑黄,指甲缝是黑色的,满是油腻的手上端着一只豁口的碗,大拇指插进碗里的水中,廖远志对这一幕熟视无睹,自然地接过碗一饮而尽。

祝文星被廖远志横抱进屋,放在床上,她闻到一股汗臭味。

“先把她两只手拴床上。”廖母边说边摆弄草绳,廖远志刚想开口反驳,又被他母亲打断,“听娘的,不能相信外面的人。”

左手被禁锢的那一刻,祝文星脑海中紧绷的弦终于断了,她压抑一路的情绪将摇摇欲坠的理智冲散,拼命甩动被廖远志扣紧的手,声嘶力竭地大喊,“放开我!你们这群疯子!还有没有王法?你们这是拐卖,是非法监禁!你们等着吃枪子儿吧,放开我!我劝你们理智一点,现在让我走你们还不算犯罪分子,我保证不会有警察来找你们,放开!”

“啪!”廖母一巴掌重重扇在祝文星脸上,扇得她一头栽进臭烘烘的枕头里,廖母抓起她的头发,强行将她的头抬起,“别发疯,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王法?呸,现在就算让你出了这个门,我看你能不能找到王法!”

祝文星挨了这一巴掌,比痛更多的是屈辱和晕眩,她伏在床上,哭声越来越弱,一定是梦吧,这种噩梦,这辈子都不想再做第二次了,快点醒来吧,快点醒来。

下火车之前,她还在读博尔赫斯的诗,不过一天的工夫,她从一块现代教育雕琢的玉变成淖泥中的石头,从文明社会步入野蛮的地界,她所信奉所仰仗的法律不复存在,她的前途彻底破碎,她的人生从旷野跌入阴沟,曾经诗意的世界与她割裂。

她感到一种荒谬。

在断断续续的啜泣中,祝文星记忆的片段拼凑起来,她和同班同学薛长萍一起乘火车回家,在离家还有四个站的时候,火车不动了,薛长萍去找乘务人员打听,说是洪水淹没了前方的一段铁路,正在紧急抢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通行。

时间已是下午六点,原计划九点到家,这样一耽搁恐怕得到后半夜才能下车。祝文星的手机在上火车时一片混乱中丢失了,她不想父母熬夜等她到半夜,便接受了薛长萍的提议,下火车,去改乘大巴。

汽车客运站就在火车站后面两条街,可两人到汽车站一问,最后一班开往靖川市的大巴十分钟前已经发车,没办法,两人只好拖着几大包行李就近找个旅馆,等第二天早上再出发。

祝文星肠子都悔青了,当时在旅馆的前台,她在犹豫是先去房间放行李,还是先用公共电话打给父母,最后她选择了前者。

进入房间后,她躺在床上想舒展一下筋骨,却因为疲劳一不小心睡着了,再睁眼时就到了廖远志的牛车上。

那一定是个黑旅馆,祝文星想,老板一定是看两个外地女学生来住宿,便起了歹心,早知道应该先打电话的,把自己的位置告诉父母,说不定就能打消店老板的念头。

对了,还有薛长萍,两个人当时住在同一个房间里,薛长萍是不是也和她一样被人拐走了?

那薛长萍又在哪里呢?

第27章 .

薛长萍又在哪里?自从汤卓供出被覃蔚宏威胁的事情后,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贺康成。在几乎相同的时间点,汤卓失忆,薛长萍失联,祝友华和郭小霞遇害,现在已经清楚其中两件事都是因覃蔚宏而起,那薛长萍呢?她是不是也遭遇了覃蔚宏的毒手?贺康成数不清是第几次拨打她的号码,但对方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并且由于薛长萍和眼下的案子没有任何直接联系,市里也没有无名凶案发生,梁大宇暂时没把精力放在她身上。进泰河村的路不通,贺康成一行三人只得先返回锦昌市,邵冬冬开车,汤卓专注手机,贺康成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神游,车内气氛沉闷。“我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汤卓的声音无比疲惫,说完这一句后放下手机捂住眼睛缩进座位里。谁也没有搭腔,直到汤卓缓过来,再次开口,“当年在学校论坛上讨论的时候,大家都认为文曲星是在锦昌市走失的,因为她带着行李离开学校前往机场,但原本要坐的航班取消了,她没法回家。”“她的外号叫文曲星?”贺康成问。邵冬冬从后视镜看向后座,干笑两声,“你不知道?看来你们是真的不熟啊。”“我倒是想和她熟,要不是...”贺康成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祝文星的情形,肚子里似乎有一条毒蛇在穿行,吐着信子,所到之处一片冰凉,经过咽喉,来到嘴边,从口腔里探出头来,“要不是以为你和她是一对儿,我肯定会跟她表白,说不定她会愿意让我送她去机场,就算坐不成飞机至少我也知道她的去向。”“你意思是还要怪在我身上?”邵冬冬面露不悦。“不怪你!怪我!”贺康成赌气似的低吼,“怪我把你想得太好了,觉得她和你在一起会很幸福,所以我不想当破坏者,也不想给你俩添堵,没想到你竟然丢下她一个人自己先回家了,要是你等她一起,她也不会...”贺康成微张嘴用力呼吸,克制自己不要继续说下去。被戳中痛处的邵冬冬死死咬住牙,他无法反驳,即使贺康成的指控无理牵强,毕竟最后一次返乡他没有等祝文星一起是既定事实,无法改变。他无数次埋怨自己,明明大学…

薛长萍又在哪里?

自从汤卓供出被覃蔚宏威胁的事情后,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贺康成。

在几乎相同的时间点,汤卓失忆,薛长萍失联,祝友华和郭小霞遇害,现在已经清楚其中两件事都是因覃蔚宏而起,那薛长萍呢?她是不是也遭遇了覃蔚宏的毒手?

贺康成数不清是第几次拨打她的号码,但对方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并且由于薛长萍和眼下的案子没有任何直接联系,市里也没有无名凶案发生,梁大宇暂时没把精力放在她身上。

进泰河村的路不通,贺康成一行三人只得先返回锦昌市,邵冬冬开车,汤卓专注手机,贺康成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神游,车内气氛沉闷。

“我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汤卓的声音无比疲惫,说完这一句后放下手机捂住眼睛缩进座位里。

谁也没有搭腔,直到汤卓缓过来,再次开口,“当年在学校论坛上讨论的时候,大家都认为文曲星是在锦昌市走失的,因为她带着行李离开学校前往机场,但原本要坐的航班取消了,她没法回家。”

“她的外号叫文曲星?”贺康成问。

邵冬冬从后视镜看向后座,干笑两声,“你不知道?看来你们是真的不熟啊。”

“我倒是想和她熟,要不是...”贺康成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祝文星的情形,肚子里似乎有一条毒蛇在穿行,吐着信子,所到之处一片冰凉,经过咽喉,来到嘴边,从口腔里探出头来,“要不是以为你和她是一对儿,我肯定会跟她表白,说不定她会愿意让我送她去机场,就算坐不成飞机至少我也知道她的去向。”

“你意思是还要怪在我身上?”邵冬冬面露不悦。

“不怪你!怪我!”贺康成赌气似的低吼,“怪我把你想得太好了,觉得她和你在一起会很幸福,所以我不想当破坏者,也不想给你俩添堵,没想到你竟然丢下她一个人自己先回家了,要是你等她一起,她也不会...”

贺康成微张嘴用力呼吸,克制自己不要继续说下去。

被戳中痛处的邵冬冬死死咬住牙,他无法反驳,即使贺康成的指控无理牵强,毕竟最后一次返乡他没有等祝文星一起是既定事实,无法改变。他无数次埋怨自己,明明大学四年都是两个人结伴往返家乡和学校,为什么最后那次就不能放弃考试等一等她呢?一场招考而已,就算错过了也没有很大的影响,每年招考的单位和企业多得是,况且,当时赶回去参加的那场考试还没有录取上。

邵冬冬每每想到这一点就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如果能回到二十年前,他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自己单独回家。

“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汤卓对两个男人的争执显得很不耐烦,“以前论坛上的讨论你们还记不记得,有人提出过文曲星失踪的地方不是在锦昌市,然后我回帖否定了,我刚又找到了这个帖子。”

贺康成没见过汤卓口中的论坛,在那个互联网还是新鲜玩意儿的年代,他听室友提起过学校网站,但因为视力问题,他从没进过电子阅览室和网吧,也不会使用电脑。

“嗯...为什么要否定?其实现在看来她失踪的地点的确不是在锦昌市。”

“刚才说了啊,航班停飞,她走不成,我当时的观点是她坐出租车遇到了起歹心的司机,直到几天前我都是这个观点,要不是你说疑似她的手表出现在了泰河村,我根本想象不出会是拐卖,而且是到这么远的地方,那时候警方和学校里的人调查范围都在锦昌市周边,所以我说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飞机走不了,她也可以坐火车,坐汽车,不一定就是在锦昌市内出事的吧。”

“不可能!她跟我说过离家太远了坐火车要二十多个小时,她父母不想让她受这罪,每次都是乘飞机,汽车更慢,更不可能。”

邵冬冬插话,“理论上还是有可能的,虽然可能性不大。我倒是听她说过几次想坐着火车去旅行,觉得那样很浪漫。哼哼,浪漫,有什么浪漫的,她是因为没坐过才觉得浪漫,只要是坐过长途火车的人都不会觉得浪漫,我大一入学时就是坐火车去的,还只抢到硬座,那种感觉太痛苦了,这辈子不想体验第二次。”

贺康成探头瞟了一眼副驾上汤卓的手机,黑暗中的电子荧幕光线让他感到很不适,他收回视线。

二十年前校友们为了祝文星在论坛上热切讨论时,毫不知情的他在遥远的凤濮市开始了人生新阶段。他不愿沉湎于错过祝文星的遗憾,每当想到她时便立刻让自己忙碌起来,渐渐将她尘封于心底。

只有一次,贺康成在电台听到一首新歌,标题叫《七里香》,他的思绪被猝不及防地拉回锦昌大学阅览室,在某次偶遇祝文星时,他装作不经意地从她身旁路过,看了一眼她正在阅读的书本,摊开的那页上是一首诗,标题也叫做《七里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