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扶着脖子绕了两圈放松颈椎,打趣齐妤:“你倒是赶巧,我正要关门。”

“是么。”齐妤抬手拂去肩上的雪粒,鞋子在入户地毯上踩了踩才进去,问她,“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一好久不见的朋友来这边出差,我们约着晚上聚聚。”店主笑着解释,摘下手套,问齐妤要什么花。

店主有强迫症,鲜花按照颜色摆放,红的、白的、粉的、黄的……一个个方正的色块,说不出的悦目可爱。

齐妤逛了一圈,指着粉色的那一块:“我今天想要粉色的花。唔。就粉荔枝、六初花和这个粉泡芙吧。”

冬日的粉色,和陈均百分百适配。

“行,等着,这就包。”店主把齐妤说的一样拿了一束,又额外拿了几枝雪柳,镶嵌在粉色花束里。

“搭配白的更好看,这几枝算送你的。”她动作利落地包好,缠上丝带,递给齐妤。

齐妤付过钱,捧着花束闻了闻,心情很好地同店主道别,“走了,你快找朋友去,玩得愉快哦。”

“嗯呐,慢走!”

到了陈均家门口,齐妤自觉解锁进去。客厅没人,厨房里有抽油烟机运作的轰鸣。

寒气还凝在睫毛,齐妤已经飞快脱掉鞋袜,赤脚踩上被地暖烘得十分暖和的地板上。

一路走一路掉装备包放在玄关,花束搁在茶几,外套和围巾挂上衣帽钩。

卸掉一切累赘,齐妤总算放松下来。等到脚烘热和了,才找出自己的拖鞋穿上。

也不知道是陈均和她心有灵犀,还是两人一起久了审美会相互影响。齐妤第一次来陈均这里不可谓不震惊,他家的家居细节完全踩中齐妤的审美喜好。

每一处、每一处,就连墙角镂空的圣母玛利亚雕塑都是齐妤喜欢的……

这就是她在这里宛若归家很放松的原因?齐妤不知道。仅仅是因为这里有陈均也说不定。

厨房门缝溢出的油烟里香料的爆香格外诱人。齐妤推开一个小缝,探头进去。

陈均套了件黑色卫衣,外面罩了件无袖淡黄色围裙,是他一身黑里唯一的亮色。他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白净的小臂,线条流畅利落。

下厨的人精力专注,没留意到门缝里有人偷瞧他。

锅铲翻动间,腕骨起伏,手臂肌理隐约浮现,不时因为颠锅而绷出有力的弧度。那是齐妤有些陌生的、比年少时更健壮的弧度。

好香。齐妤吸吸鼻子。

“做什么菜呢?”馋虫好急,索性挤到厨房关了门,凑过去打量,原是在爆炒花甲。

心无旁骛的人乍听得一道人声,差点一个手抖把花甲铲出锅。

陈均无奈瞥一眼做坏的人:“下次说话前能不能有个预警?我魂儿差点吓没了。”

齐妤吐吐舌头,笑嘻嘻的,“说话还能怎么预警?我第一句话就是预警。”大言不惭,理直气壮。

论讲歪理是没人能说过齐妤的,这人就是个窝里横。

陈均客气地请小祖宗出去,您别沾上油烟气。

齐妤摆手表示不介意,十分有蹭饭人的自觉,“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陈均点点旁边的台面,“小米辣。”

“得嘞。”齐妤得令,把装着小米辣的小碟递给陈均,不忘嘱咐,“我要吃很辣很辣的。”

“知道。”他应,指派任务,“土豆丝滤水。”

“Yes, sir!”齐妤滤着水,狗腿样地夸陈均,“啧啧,你这刀工越发精进了,瞧瞧,这土豆丝,不是我吹,都能穿针了!”

陈均扯了扯嘴角,“谬赞。”

“嘿嘿。”齐妤很快弄完,“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足够了。你刚刚的小米辣为这道菜增加了灵魂,居功至伟。可以退下了。”

齐妤:“……”

算了,厨子最大,吃人嘴短。

“行吧,那小的先退下了,有事随时传唤。辛苦陈大厨了!”

齐妤溜达着离开厨房,餐桌上,电磁炉上的锅子煮得火热,奶白的蔬菜粥咕嘟咕嘟冒着泡,一看就很暖胃。

无所事事的人皇帝巡街状地晃悠到阳台,推开门,寒冷瞬间夺走了人身上的热气。铁艺栏杆上积了薄雪,伸手抹开一块,迅速在指尖化成水。

阳台上有几个光秃秃的花盆,泥土冻得梆硬。唯一存活的是角落里的一盆铁线蕨,叶片边缘微微发黄,状况萎靡。

远处,因下晚自习而活泛起来的教学楼,能眺望见楼层里点大的学生来来往往,或站那儿不动,许是在发呆。

楼下是冷天依然不减热情吃完饭下楼玩耍的小孩儿和冤种遛狗人,断续玩雪的笑声飘荡上来,夹杂着不知从哪家飘出的炖肉的香味。

齐妤蹲那儿,像颗摇摇晃晃的蘑菇,在冰冷的风中感到幸福。

她太喜欢这些时刻了。千金不换。

兀自抒发感想的人,被阳台门的轻叩声唤回,转头仰望去,敲门的人已经转身走回室内,留下一句,“快进来洗手吃饭,当心感冒。”

齐妤麻溜回到室内,抖落一身凉意,去帮着端菜,摆放碗筷。

隔着满桌升腾的热气,齐妤双手合拢抵在鼻尖,虔诚无比:“今天也是很感恩陈大厨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