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来人问她。
图南仰头,正对上那张胡子拉碴的脸。
对方见她不答,又追问:“你认识我?”
陈嘉恙净身高将近一米九,如今略微俯身,仍对坐在椅子上的图南造成了有形的压迫感。
她眨眨眼,一手撑在谢溪慈肩上,缓缓站起。
谢溪慈见状也起身,立在图南身边给她壮胆。
意料之外的是被观察者自己送上门来了。
图南得到了近距离打量他的机会,她说:“我认识你,你叫陈嘉恙。”
对方摸了摸自己能遮住眼皮的头发,将额前的刘海拨弄到一边,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稳稳地捕捉图南的面部表情。
陈嘉恙挑挑眉:“这么说你真的认识我。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没有。”图南摇摇头,她也不准备绕弯子,直言,“你还记得禾青吗?”
眼前这个男人有片刻愣神,他眉头一皱,“你说谁?”
陈嘉恙的表情瞧着很复杂,像无意间展开的一场酒后乱性,事后他早就将那段经历抛诸脑后,而今又被迫回忆起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图南在一旁静静观察,不禁觉得好笑。
“我说,”她刻意调高说话的音量,“禾青。”
“你的某一任女朋友。”
话说出口,图南已经做好了对方死不承认的心理准备,岂料陈嘉恙竟然点头,“我记得。”
她还想张口,陈嘉恙的手机响了。
他朝图南晃晃手机,示意自己先去一旁接电话。
谢溪慈冲着他的背影念叨一句:“他多大啊?我怎么瞅着这哥们儿心事重重的。”
“跟李圆圆同岁。”
谢溪慈挠挠头:“嘶,看着不大像啊,他可比鹿哥成熟多了。”
图南望着那个似乎被什么事情所拖累,在走廊尽头握着手机焦头烂额的人,淡淡地说:“可能亏心事做多了,晚上更容易做噩梦吧。要是睡眠不好,人确实容易老。”
“你的意思是禾青就是为他死的?”谢溪慈伸出手指戳戳图南的胳膊,引起她注意后又补充道,“那也太亏了!”
“哪个男人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啊?”
图南刚想开口表扬谢溪慈说了句像样的话,陈嘉恙迈着步子走到她跟前,气喘吁吁道:“禾青的事你可能有什么误会,我这会儿还有事要忙,方便加个微信吗?”
“可以的话,等我忙完这阵再把真相告诉你。”
图南很想质问陈嘉恙,误会,什么误会,人都死了还有什么误会是需要加微信才能说的?
况且图南并不清楚他所谓的“误会”究竟指的是什么?是禾青去找他的事?还是禾青的死因?
然而“真相”这两个字对图南而言有着足够的吸引力,她下意识点开手机,让陈嘉恙扫了码。
75.所谓大悲大喜,大概是一天之内丧父又得女
不得不说,有网络就是快。隔着两千多公里的陆上距离,图南一张照片发出去,愣是叫沉寂已久的发小群炸开了锅。
回到病房后,图南给图宁打去视频电话,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明天手术后的陪护安排。
谢溪慈坐在一旁插不上话,只好点开群聊和另外三个远在南京的好友侃八卦。
“人家大夫都说了,今晚不用禁食。”
图南略显无奈的声音从谢溪慈左边耳朵进来,根本没有留存,又非常丝滑地从他的右边耳朵出去。
名为“清水巷五朵金花”的发小群里,“大花”李居鹿先问:「这是陈嘉恙?看着沧桑了许多。」
他之所以被称为“大花”,纯粹是因为年龄最大。五个人就这样依照年龄排着队,领取到属于自己的角色号码牌。
群名是“三花”许青枣想的,她说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有凝聚力,而且颜值又高。
“二花”谢溪慈捧着手机,指尖触碰键盘的速度飞快:「是呀,图叔明天做手术,我和图南今天去开术前告知会,你猜怎么着,出了门就碰到这哥们儿。」
「我之前只听说过陈嘉恙这个人,今天难得一见,确实比我想象中差远了。」
病床上的图远强不太确定今晚是否能够进食,陈鸿雁见他不信女儿的话,出声建议:“可以少吃一些,吃点清淡的。”
面对亲爹的不信任,图南百口莫辩,她知道,就算说了他也听不进去。
她索性将选择权交给病人自己:“顾盼说了,术前术后都不用禁食,人家大夫是这么说的,你如果自己不吃也行。”
还有一句话图南强压在心里没说出口:反正挨饿的又不是我。
谢溪慈正跟刚在群里冒泡的许青枣开玩笑,视频那头图宁的声音乱入进来:“医生都说没有明确的禁食要求,你就听我妈的话,少吃点。一直饿着对身体不好。”
图远强很听他儿子的话,见图宁也这样劝,立即收了声。
图南立在床边气不打一处来,她方才跟图远强解释过好几遍,他都视如秋风过耳,图宁这个远在学校不明情况的儿子一劝他反倒马上听进去了。
一家人你来我往的对话逗得隔壁床那个光头壮汉和他老婆直笑,与此同时他们也注意到了快被气成河豚的图南。
待到视频聊天结束,那人才插嘴道:“大哥,电话里这是你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