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愿清单
①看日出 ②去海边 ③再去打两个耳洞 ④跳一次伞(如果开伞失败……也挺好) ⑤带妈妈去旅行 ⑥给图南发一个超大的生日红包 ⑦最后再问一遍陈嘉恙那个狗东西到底爱没爱过我 ⑧去南京见一个叫蒋楠冬的人 ⑨提前过自己 26 岁的生日,一个人享用蛋糕 ⑩看日落 (够了,人不能太贪心)
蒋楠冬只瞄了一眼便发出感叹:“她这一笔字是真好看,龙飞凤舞的,很洒脱。”
图南的手指又一次触碰到纸张:“打对勾的就是她去世之前已经完成的项目。”
他的目光跟随图南的手指在信上绕圈,偶尔顺从自己的心意停留在某处:“已经完成的只有三个?看日出、打耳洞、给图南发一个超大的红包。”
“南南,”蒋楠冬告诉她,“禾青还是时刻把你放在心上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也正因如此,图南才觉得自己能为她做的事情非常有限,根本配不上禾青的信任。
“你看第八个,去南京见一个叫蒋楠冬的人。所以她应该知道你是谁了。”图南如同一个引路的导游,带领蒋楠冬走向纸面上值得他参观的景点。
蒋楠冬率先留意到另一个名字:“这怎么还有陈嘉恙的事儿啊?”
“你认识这个人?”图南惊讶地问道。
“陈嘉恙”这个名字仿佛一个谜面,而让图南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底,答案呼之欲出。
“我们小学毕业那年,李居鹿不是正好初中毕业吗?我去找李居鹿拿他用不到的初中课本,他家里那天来了好几个同学,其中就有一个叫陈嘉恙的。”
蒋楠冬手指点在人名上,不确定地说:“只是不知道跟禾青这里写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就好办了,图南心下轻松不少,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到时候问问李圆圆就知道了。
耳边传来蒋楠冬的疑问:“这个陈嘉恙究竟是谁呀?”
图南才反应过来,解释道:“陈嘉恙是她前男友,不过他很久以前就已经是别人的老公了。”
“禾青的死和他有关吗?”蒋楠冬想要顺藤摸瓜。
可惜图南也不清楚,她只能告诉蒋楠冬:“我不知道。”
禾青离开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嘱托,仅有的线索还是图南根据王浩扬寄来的那点东西逐步推测出的蛛丝马迹。
沙发
比心????
60.认真地老去
读完清单上的所有内容,蒋楠冬重又将手中浅绿色的信纸叠好放入茶几上的那只老式信封内。
整个还原的过程郑重而有仪式感。
“怎么样,现在对你同父异母的姐姐有什么新的认识吗?”
图南默默等他将一切收拾好,她随意伸直双腿,脚跟顶在客厅的大理石地板上,仿佛找到了一个可靠的支点,同蒋楠冬说话时她略显无聊地晃着左右脚。
蒋楠冬双手交叠,上半身向后倒去,背靠在沙发上,以此来缓解久坐后的不适感。
与此同时,蒋楠冬伸手去拽图南,想邀她效仿自己这个放松的姿态,和他一齐瘫倒在沙发上。不过他嘴里仍不忘回答图南的问题:“没有早点认识禾青,我觉得很遗憾。”
图南被他轻轻一拉,整个人顺势倒进沙发里,脊背贴在角落一个花朵形状的抱枕上。图南像是有了新发现,曲臂向后一捞。
蒋楠冬再看她时,那个镶有嫩黄色花瓣的花朵抱枕已经被图南捞入怀中,她双手揪住花朵周围的两片花瓣,像挼婴儿的小脸那般,先是小心翼翼地捧起,随后逗小孩似的捏一捏怀抱中那一团充了绒的绵软。
毛绒质地的抱枕在图南手中变得 QQ 弹弹。
图南耳朵里听着蒋楠冬的话,屁股往前挪了挪,忙着调整脊背与沙发靠垫接触的角度,人也向下滑了几寸,由于脖子与下颌之间贴的太近,中间挤出一道猛然望去颇为明显的双下巴。
蒋楠冬出手拉图南一把:“看得出来,在禾青心里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蒋楠冬并没有见过禾青本人,他只通过那小小一页纸和两人的三张合影就推断出图南与禾青是“很好的朋友”。
可惜听了这话,图南并不觉得开心,她开始回想起从前种种,反倒觉得从始至终自己与禾青之间并非是坦诚相待的关系。
朋友之间的相处有很多种模式,初相识那年,图南跟禾青最多算是高中阶段学文以后的同行人。
高二文理分科结束,新学期换了新班级。图南与禾青成了彼此在文科班的第一个同桌。
“一定要好好学习”,这是远山二中的学生从高一开始就被灌输的观念。家庭、学校和社会无一不向学生宣扬一种苦读思想:包括衣食住行在内的一切日常活动都要为学习服务。
在这样的既定认知下,图南一度认为这里的学生处在一种尴尬境地。在这里生活学习的所有人既不满足进入成人世界的充分条件,又不能退一步心安理得地做回父母身边撒娇的小孩。
禾青性格慢热,然而高中时的图南比她还要慢热。两个不会轻易向别人袒露心扉的高中生,终于在同桌一周后有了第一次对话。
禾青是主动的那个。
那天中午,禾青自愿放弃午休时间,趴在课桌上聚精会神地做题。两人之间本应该是相安无事的氛围,可她忽然歪着脑袋向图南寻求帮助:“同桌,你有没有彩色的笔啊?我想借一支,订正卷子用。”
图南不回,只将手伸进笔袋里翻找,最终从自己小熊维尼的笔袋里找出一支橙色的水性笔递给她。
禾青如同获救一般,悄声向图南表达感谢:“谢谢!你可真是人美心善,我用完就还你。”
图南微笑着摆手示意:“没事,我不急用。”
虽然借出去的那支笔图南并不急用,可当她好几次转头时却发现禾青在思考的过程中有啃咬笔盖的习惯。待到图南全然察觉,自己借给她那只橙色彩笔的笔盖已经被禾青咬得变了形。
图南不好意思直说,只等禾青自己发现。
好在晚自习时段,将笔归还给图南时,当事人自己也发现了笔盖处的破损。禾青涨红着脸向图南道歉:“对不起啊,我赔你一支吧?”
图南心里不大舒坦,可她不忍将问题摊开在原本就慢热的禾青面前,于是只好假装并不在意,大大方方将橙色彩笔丢进包里,拒绝道:“真的不用了,像这样的笔我还有很多,没关系的。”
图南脸上的笑意仅仅持续到走出校门便消失不见。她一个人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发现路上的同龄人并不多,想着应该不会被熟人发现,趁夜黑风高,图南急急忙忙从包里掏出那支笔,毫不犹豫就将它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笔身接触到铁皮桶,“哐当”一声就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