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还有一张欠条,写明向梁爽借款,金额五万,借款人那里写了他的名字,程树生。
里面还有一些现金,有零有整,这个梁爽就不太明白了。老梁听了那个数,自己也一顿,他缓了多半天,才开口:“这是律师之前沟通的,准备找他索赔的医药费和修车费。”
梁爽说:“噢,那这些钱你收好。”
她把这一叠现金理好递过去,老梁接过钱,头埋得很低,许久没有说话。
等梁爽去回了个邮件回来,发现他还保持着这个姿势,她去喊了老梁一声,见到他缓慢地抬起头来:“你长大了,以后……要听你的了。”
梁爽心想,也许,人不是“变老了”就等于“长大了”,很多人一生都没有像个成年人那样去处理生活中的事。他们带着成年的躯体去劳作、去结婚生子,然后在遇到问题时,以幼童的心智,以无助,以暴躁,以执拗去应对。
那都不能算是,长大了……令自己受苦,也拉着亲近之人共享不幸。
梁爽坐下,慢慢环顾打扫干净的家,阳光照进来,看得见空气里浮动的微尘。她从暗掉的手机屏幕里端详自己的脸,有一双成年人的眼睛,但看起来还年轻,还能去做很多事。
她和苏承骏约好今年他会来梁爽家里,但具体什么时候来,梁爽说她回家先收拾收拾,收拾干净了再跟他定时间。苏承骏在此事上表现得很好说话,也不多问,说会乖乖等消息,让她确定好告诉自己。
梁爽打开手机,消息发过去:你方便的时候就可以过来。家里没有多少亲戚要走,你提前说一声,就在家里等你。
苏承骏:年三十也行吗!
梁爽:嗯?你不在家过年吗?
苏承骏:家里中午就吃年夜饭,然后我飞来。
梁爽是真傻了,她没有多想就问:这么短的路程,也有航班了吗?
苏承骏发了一个娇羞的表情:是我插上爱的翅膀向你飞奔。
“……”梁爽整个人都稍显恍惚。
于是她在三十那天晚上看到了苏承骏。
苏家年夜饭中午吃完,苏承骏跟父母说过一声,留了二老跟一大家亲戚继续热闹。程囿群关切他东西带好没有,苏承骏说早就准备好了,都是您确认过的。苏庆山拍了一把儿子肩头:“快去吧,儿大不中留,吃个饭急得,不知道的以为家里椅子咬你屁股了呢。”
苏承骏:“嘿嘿。”
梁爽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天色昏昏,下起细雪。
苏承骏的车灯照出一大片发亮的雪花。她慢慢笑起来,而后看到那个人穿越风雪大步走到她面前。
“新年快乐,”她说,“等到你了。”
“新年快乐,”他说,“我一路飞奔,就怕来得太迟。”
【正文番外】要不我们私奔吧(上)
“要不,我们私奔吧!”
“……”
梁爽看着琢磨半天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的苏承骏,气得踹了他一脚。
从苏承骏被踹之后的表情来看,他的内心活动也很好猜,俗称,爽了。
事情要从两人的工作变动说起。
蓑衣所言不错,苏承骏在维一的这段经历,是他给自己的历练。作为一个全球经营的跨国企业,维一在其他地区表现低迷的情况下,中国区销售一枝独秀。但母公司运营疲软,似乎另有打算,苏承骏看准这个时机,以苏氏集团的名义收购了维一在中国区的业务,从其中一条业务线负责人摇身一变背后大股东。带回来这么一个稳定盈利,对内部运营情况又门儿清的公司,然后转手给职业经理人去做。
他有了新的兴趣方向,打算全情投入去搞搞人工智能。
而梁爽,则开始了她跟着老苏的升级打怪历程。
蓑衣原先留给她的两家公司,梁爽做起来格外得心应手。她发现事情跑得通比苦哈哈拼时长重要,如果一个业务不盯着就会出问题,那说明业务模式本身有问题。她很好地适应了从员工到老板的身份转换,进入到一个虽然事情更多,但反而比从前要“闲”的阶段。
老苏也正式向梁爽抛出橄榄枝。原有的一个业务模块要转型升级,梁爽对此不算很有经验,但老苏看好她的能力和处事方式。机会不用说是相当好,就是直接向老苏汇报,听起来多少有些像家族企业,梁爽没那么快下决定。
这风声传出去,蓑衣都给她打了电话。
梁爽接起来:“靳哥,你消息可是够快的。”
蓑衣:“你怎么想的?”
梁爽声音里有点笑意:“您是怕我婉拒了机会,特意来提点我一下吗?”
蓑衣听出这话音来:“那你是打算接了?”
“对,但是,原有的部门我不带,起新业务就从新的公司开始。”
这回蓑衣倒是诧异了一下。
梁爽的理由很站得住脚,原有业务转型,里面有很多原来的老人,有人用原有的方式做得很舒适,也有在原来结构中有话语权的,必定不愿有变动。梁爽想在这个基础上去做新业务,尤其在跟苏家关系如此明显的情况下,大概只能算个讨人厌的空降。所以她压根也没打算接手原来那一盘,在原有的基础上动刀子,到时候矛盾多了保不准还得跟老员工一起到苏庆山面前扯头花,画面不美。
“我想先从自己把握最大的切入,按我的方式来做,不需要跟原有业务全盘重叠。这一块做好了,慢慢把原有资源消化进来做大,老人能看到新的发展和好处,他们自己会知道是否要加入进来。”
“你自己提的还是老苏提的?”蓑衣倒是也不避讳,想问就直接问。
“我自己,”她大概说了下情况,“怎么样,我算狮子大开口了吧?”
“很好。”他颇有些感慨,“也许老苏就是这么想的。但是用新公司做新业务这话,老苏可能不好跟你提,怕把你吓跑了,听起来也容易误会是不想让你进到现有的业务里掌权。我估计如果你选择空降到原来部门,老苏保不准还得费点心给你配俩钦差,好保驾护航,怕你镇不住场子。你有魄力开这个口,老苏只会欣慰。”
他猜得是一点不错。梁爽若在从前可能会犹豫,上来要这么些资源和人手是否合适,但她在实践中明白过来,她的谨慎值已经拉满,再往上走,就是需要更放胆去做。用蓑衣对客户那一套理论,她眼下想要的启动资源对苏庆山来说都是洒洒水,能通过她的努力带来什么样的新气象,才是苏庆山真正想看到的。
新业务还真就这么如火如荼地运转了起来。
苏庆山帮着她跑通了不少关系,也开始带着梁爽出席各种场合,逢人就介绍说是“女儿”,旁人打趣问他那苏承骏是什么人,苏庆山说儿子,但没女儿贴心,等结了婚给他一个“女婿”的名分。
梁爽心知不到这程度,苏庆山对儿子简直不能满意更多,在外如此说法是一种认可和表态。他定了个调,旁人也就心里有数,不必再自己试探。能让梁爽在一些不可避免的交集里,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