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括抿紧了嘴巴,却被轻易捏开,那药丸几乎直接扔进他嗓子眼儿。
“快吃,这可是好东西呢。”
“唔……”楚括被那药丸噎得要闭过气去,偏偏女人用手捂住他的口鼻,逼着他往下咽,濒死般的体验激发了他最大的潜力,楚括攒着力气用力一踹,竟真被他得空挣脱了桎梏。他连忙翻身下床,手却还被拴着,只踉跄一步跪倒在床前,弯着腰一阵猛咳,然而药丸早已融化,他什么也吐不出来。
“好啊,原是欠打的贱骨头!”女人被彻底激怒,劈手拿过床头的软鞭便朝楚括抽去
“啪”地一声,不是鞭子打在楚括身上的声音,而是一片树叶破空而来,打落女人鞭子的声音。
一道清越女声从门外传来,还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埋怨:“楚家二少,你可真会折腾人,叫我这顿好找!”紧接着,雕花木门轰然大开,碎屑飞溅,楚括抬眼看去,不觉微微睁大双眼。
门后是两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女,一个表情轻慢,一个严肃认真,虽神态各异却是一样的高挑出尘。
两人穿着一般模样的衣袍,银白交领紧身窄袖衣裤,袖口与腰封刺绣水波纹,腰系革带、足蹬马靴,外罩藏蓝色虚设两袖的大氅,两条广袖用金银丝线绣作鹤羽状,恍恍然如谪仙临世。
楚括一时呆住,与他目光相交的两人却第一时间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刚刚责怪他的那位将目光移到粗壮女人身上:“狗胆包天,知道你碰的人是谁吗?”
“不……不知道。”
“楚家二公子,‘东白t西顾,南齐北楚’的那个‘楚’,镇北王的掌上明珠楚括。”
“啊!”女人惨叫一声,竟吓得跌坐在地,“四大家族之一的楚家……两,两位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不知者不罪,能不能……”
“少废话。”少女已悠哉地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饮地倒了一杯茶,她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白瓷茶杯,余光睨向女人,“看在你不知道的份上,我可以只砍你一只手,说吧,刚刚是哪只手动了他?”
一听要砍手,女人猛然将双手藏于身后,仓皇得夺路而逃:“不,不行!我还没动他!我还没动他!”
“‘还没’就是‘想过’”少女眉头紧皱,杯中茶水倏然化作冰锥一把,猝不及防将女人穿胸而过,钉死在地!“原来是心动,那就,废了你的心脏吧。”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楚括还未回过神,只觉手腕一松,接着,披在少女身上的鹤羽大氅便兜头盖了下来。
“师妹,你扛着他。”少女的声音隔着衣物,显得更加飘渺如仙人,“走吧,回楚府交差了。”
直到被看似纤瘦的严肃女生扛米一样甩上肩头,楚括才好像终于接受了目前发生的一切。
尽管他刚在花楼里差点遭受玷污、尽管他被倒扛着额头充血每走一步就想吐、尽管他还有很多事没弄明白,但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冒出唯一想法牛比,我竟然真的穿越了,好想跟那群狐朋狗友炫耀一下。
然而虽明月未改,却世异时移。
楚括知道,他再也没有机会见昔日的亲朋了,再也,不会相见了。
欲将心事付瑶琴
“你们是谁?”楚括闷在泛着兰草香的衣服里,瓮声瓮气地问。扛着他的女子还未出声,另一个手快地将大氅一掀,蹲下身仰头看他,楚括猝不及防对上她怒气冲冲的眼睛。“好啊楚括,不过是五年未见,你已经把我忘干净啦?”
“亏得我刚到楚府落脚就被姨父拜托满城寻你,想不到你是如此地没有良心!”
糟了,楚括心下一沉,原来原身与这女孩竟是认识的,他看两人打扮,还以为对方是官兵、捕快之类的公务员呢。
姨父……是原身的爹吗?难道两人是姨表亲?而且她们好像还会法术,会不会看出眼前人已经换芯了?
见楚括闷不吭声,一副真想不起来的样子,少女简直要被气笑了,她哗地起身,拍了拍师妹的肩:“悬环你看他!跟我说得一样吧?我白烟尘从不说谎,他就是这么不可理喻,一张嘴就能把人气死。”
顾悬环显然是比这位大师姐要沉稳得多,闻言只是微笑:“师姐,原来他就是你总提起的那个爱发癫的表哥。”
表哥?还爱发癫?楚括难以想象,原身这得是个什么人啊?自己这一缕现代来的鬼魂究竟该如何贴合原身的人设才不会露陷……
顾悬环见白烟尘似乎实在气闷,便努力顺毛打圆场:“五年也不短了,你离开楚府的时候还是扎双髻的豆蔻年华,如今已成大人,而我们跟着师尊洗筋伐髓,早已是脱胎换骨,再加上女子本就心思成熟较早,性格习惯也会略有不同,表哥刚刚受了惊吓,脑子混乱,你莫要跟男子计较。”
白烟尘扯着嘴角冷哼:“也是。”
从刚刚开始,楚括就觉得哪里别扭,听了顾悬环的话,他恍然发觉这个世界的怪异之处。刚刚那个嫖客一口一句“男子的贞洁”现在两个女孩又说“不与男子计较”,怎么……怎么感觉有什么东西弄反了?
很快,楚括的疑惑便得到了验证。还未等出了花楼,迎面赶来一队家丁,个个是肌肉紧实的女子,应是花楼培养的打手,看着实有几分气势汹汹的样子。去路顷刻间便被堵死,白烟尘与顾悬环对视一眼,只道这架非打不可了。
“师姐,我们……”
“退后。”白烟尘微微抬手,站到顾悬环和楚括身前。此处乃是一条狭窄走廊,左右被墙壁封死,难以施展拳脚,然而每隔十余步,墙角处便有一珐琅铜盆,里面是清水一汪、莲花一朵。
白烟尘将法诀凝于指尖,双指并起,随手一抬:“无风起浪。”
此言一出,珐琅盆随之剧烈颠摇发出震耳巨响,水流汹涌而出,好似化作无数银鱼,在半空中流转回旋,蓄势待发。
指诀变幻,中指与拇指捏紧竖于胸前,白烟尘周身笼罩一层银光,高束的发丝如被狂风吹拂:“莲叶飞刀!”
顿时,盆中莲花像被注入灵魂,一朵朵随水流飞起,于白烟尘身后连成一个巨大光轮,缓缓转动,原本柔弱的花瓣如同泛着冷光,利器一般对准面前之人,似乎只等白烟尘的一声令下。
白烟尘好整以暇地看着家丁们轻笑:“准备就绪,你们让是不让?”
“哎呀!使不得!可使不得!”远处传来一声哭天撼地的公鸭嗓,这花楼爹爹姗姗来迟,被人搀扶着匆匆赶来。
爹爹年事已高,却仍然穿嫩黄色的少年衣衫,涂脂抹粉,妆面浮于颊上,像嵌了一张假面。他挤开家丁,走到最前面,慌张地摆着手:“二位大人,她们不是来打架的!正正是我叫来护送您二位与楚公子回去的!您看看我,老眼昏花,竟把楚公子当作一般奴儿收了进来,我真是该死!”
他说着,狠抽了自己几巴掌,又讪笑着求情:“离水镇的人都知道,我自幼卖身,吃尽无数苦楚才有了这一间属于自己的花楼,如今又要养活花楼上下几十口人,对一个无依无靠的男子来说,有多不容易。”说到动情,这半老徐郎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大人,这一次属实是一场误会,人您也杀了,楚公子也还好好的,医治楚公子的银两我们花楼全担,只盼您在镇北王面前给老奴留几分薄面,让我这一大家子人还能为继下去,不然……老奴也一头撞死算了!”
说着,他便一头朝廊柱撞去,几个家丁管家一同拉着,哭哭啼啼嚷嚷:“您可不能死啊,您死了我们怎么办。”
白烟尘冷眼看着他们演戏,半晌才出声制止:“行了,等了半天,怎么听不见响儿啊?”
她看了一眼楚括,光洁额头上,撞破的伤口分外刺眼,竟是吃了这么大的亏。
白烟尘心底不快,道:“我这次来,只是为了救人,至于如何处置你们,要看镇北王的意思,你们跟我说不着,让开!”
一群人诺诺不敢言,让了一条通路,白烟尘不再多说,径自带着顾悬环和楚括离开了。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管家搀着爹爹的手紧了紧,担忧道:“镇北王不会一气之下拆了我们花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