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1)

欲沉沦 完颜异呼寒矢 1417 字 1个月前

随后朝她点点头,仿佛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人不是他。

“这阵子叨扰了。”

“您多保重。”

理智的回溯无可避免。

再度想起那天,眼前再度浮现少年平静的脸,她也后知后觉自己的过激。

少年何辜。

他甚至都不是被那恶人承认的儿子。

她不是不知道,他差点被饿死在军营里。

她也很清楚,他偷东西都再三斟酌,只偷别人吃剩的东西。

她坐在摊子前,手无力地垂下。

她其实比谁都明白,沈烈没做错什么。

她只是不知道再如何自持。

岁月茫茫,她是两国血海仇山里身不由己的小小一粟,没有波澜壮阔的一生。

回眸旧事,她这半辈子不知都在为谁挫磨,命途运道,竟不曾有一丝一毫真正握在自己掌中。

大人物呼风唤雨的一句话,她便要被裹挟着旁观他们轻描淡写的百万沉尸。

人命何其重,人命何其轻。

重在十余年夜夜惊梦,日日郁念,清泪常洗面,旧人难还魂。

轻在这些足以将她压垮的失去和痛苦,除开她,便再没第二个人在乎。

一撇一捺,写一个'人'字太简单潇洒,于是世间万众,并非都能被涵盖其中。

她挤不进这个范畴。

贴切她的符号,是史书中愚昧无知的万千流民,是尘埃里被献祭的盲从者。

清灯一盏,夜更锣颤声拉长在深夜中。

天地间仿佛只剩她独身而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苦叹憾恨茫茫。

064“我不清楚。”

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除开按时被刘家儿子带回的银票,沈烈再也没有在她的生活中留下任何痕迹。

直到他终于在军中开始展露头角,领着那群谁都看不起的汉兵,打下一场场胜仗。

他也终于得以身披铠甲,堂堂正正带着战功骋骏马而归。

本就是少年清姿,英挺如松,戎装加身后,那段难以启齿的岁月在他身上便再看不出丝毫影子。

就连刘家那个没出息的儿子每回归家,都要在她耳边叨叨那个小他许多的少年在战场上的赫赫英姿。

暗自挣扎了些时日后,她也终于轻叹一声,跟着旁人一起,站在人群中,观望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

人群嘈杂,她挤在其中,恰似苍茫一粟。

本以为少年大约不会瞧见她,不想他清淡的眉眼仿佛穿透万里,在她尚未反应过来的档口,轻轻落到了她身上。

红绡簇拥中,他平静地一扯缰绳,停在当街,下马直身,很正式地同她拜了个礼。

多年龃龉,仿佛在那一瞬总算得以释然。

没有太过清楚的话语,他开始时不时地来摊子上坐一会儿。

她不像从前那样健谈,只在两人沉默间,说几句生涩的话。

而沈烈,也如她所言,再也没叫过她林姨。

雨声将人扯出回忆。

妇人这话说得直白,但少女眉目并无惊诧,只是轻轻伸手,牵住了沈烈的,十指交扣。

她并不意外那段同他眼下的形象背道而驰的岁月。

只是朝妇人抿唇低眸,“多谢。”

“晚辈失礼,尚不知您如何称呼。”

妇人闻言一顿,混着雨声,她开口:“我姓林,单名一个秀。”

话毕她抬眼,看向郑婉,“叫我林姨吧。”

停顿片刻,她转眼看向沈烈,声音凭空生出几分涩意,“...你也是。”

郑婉看出气氛的不大寻常,一时没有说话,垂眸静静等待沈烈的反应。

被她握住的手弧度很轻微的一绻,青年似乎笑了笑,他没有多纠结,干脆利落地叫了一声林姨。

郑婉看他神色如常,于是双手交叠着将他的手包拢在掌心,纤细的手指轻轻一勾,牵住他的手指,也跟着一并唤了一声。

林秀原是挪开了眼,闻言,原本交叠着放在腿上的手轻抚着拍了几下,神情要笑不笑,似乎有些无所适从。

半晌,才起身,同两人道:“眼下雨小了些,一会儿怕要上人了,趁现在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