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打破沉默的是慕昭月自己。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没有泪光，没有委屈，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以及沉淀了二十年的、刻骨的怨恨。

她的目光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空洞地望着前方，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碴：

“二十年前……慕家权力交接，内忧外患。”

“我刚刚出生……母亲和保姆……被那些不满继承权的叔伯旁系……联合杀害。”

“你们……”她的目光终于扫过慕如霜等人，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被父亲送到国外保护起来。所以，你们没见过我，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而我……刚出生被碰巧撞上了家族大乱斗被人贩子夺走。”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力量。

“人贩子没有立刻把我卖到山里，他们几经转手，通过一条……和慕家某些生意伙伴有牵连的……国际拐卖网络……把我偷渡出境。”

她刻意加重了“生意伙伴”几个字。

“东欧……一个政局混乱、法治崩坏的国家。我的第一个家……”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一个控制着地下黑市和灰色产业的……犯罪家族。”

病房里的空气冷了下来，众人反应各不一样。

慕昭月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我不是被收养的，我是一件……投资价值很高的货物或者说奴隶。”

“嘶！”慕向晚倒抽一口冷气，捂住了嘴，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慕晚的心也猛地一沉。

虽然早知道大概的内容，但亲耳听到慕昭月用这样平静到残忍的语气说出来，那种冲击力依然让她感到窒息。

她下意识地看向慕昭月，看到她眼中那片死寂的荒芜下，深埋着无法磨灭的痛苦。

“系统……这就是她恨我的原因吗？”

“不对……话说回来，原主到底是谁的孩子？？？”

系统：【滋……检测到目标人物慕昭月核心创伤深度挖掘……情绪波动：还是保持全部MAX！】

【关联词条：货物、奴隶……警告！宿主良心模块受到冲击！当前波动值：70%！】

【温馨提示：建议宿主开启情感屏蔽功能，以免影响作死大业……滋滋……】

慕晚：“……闭嘴！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贫嘴！”

慕昭月的声音继续响起，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在那个地方长大，暴力、毒品都是家常便饭，我学会了察言观色，伪装顺从……在夹缝里求生的本能，我见过太多黑暗。”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身上若隐若现的疤痕。

“为了活下去，我必须比任何人都聪明，比任何人都狠心。我偷偷学习语言，观察权力运作，以及寻找任何逃脱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彻底吐出：

“十岁左右一次黑帮火并，混乱中……我逃出来了。”

“但是……逃离地狱不等于到达天堂。”

她扯出一个讽刺的笑，“一个没有身份、没有依靠的亚裔小女孩在混乱的东欧街头……能做什么？”

“小偷小摸……扒手……在后厨洗堆积如山的盘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自我厌弃的麻木。

“像野草一样……活着。心里那点对家、对亲人的渴望像镜子一样，碎了后又拼回去。虽然镜子还能看，但裂痕依旧还在，根本拼不好以前那个完整的镜子……”

“到最后……只剩下恨！为什么是我被抛弃？为什么……没人来救我？！！”

最后一句质问，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积压了二十年的血泪和绝望，狠狠刺向病房里的每一个人！

慕如霜的背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她猛地转过身，那张总是冷若冰霜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惊、痛苦和……滔天的怒火！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却不是针对慕昭月，而是穿透了时空，仿佛要撕碎那些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她放在裤袋里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慕飞鸢再也忍不住，一拳狠狠砸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咬着牙，眼眶赤红。

慕知秋手中的平板滑落在地，她怔怔地看着慕昭月，镜片后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无措”的情绪。

慕向晚已经泣不成声，伏在慕晚的床边，肩膀剧烈地耸动。

慕千雪紧紧抓着轮椅扶手，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她空白的素描本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我知道你们当时并不知情我的存在，但我就是恨啊，恨你们……也恨……”

说着，慕昭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慕晚，又迅速收回。

慕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看着慕昭月那双空洞而充满恨意的眼睛，看着她单薄身体里爆发出的巨大痛苦和绝望，那份因为“作死”而产生的愧疚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系统……我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