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干部装，身姿挺拔，阳光勾勒出他英俊的侧脸和温和的神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扫过现场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大树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哭丧着脸凑上去：“顾会计！您来得正好！您看看这些知青，无法无天了啊！迟到早退，还公然顶撞威胁干部，说不干了！还要去公社告状！这、这简直是破坏生产，破坏团结！”

顾南庭的目光淡淡扫过刘大树，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缓缓移向宋昭昭四人。

他的视线在宋昭昭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却更显明艳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极快、极难察觉的欣赏与复杂。

然后，他看向了地上还没收起来的锄头，以及站在宋昭昭身后，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坚定、隐隐形成护卫姿态的林瑶瑶、张欣欣和陆云珩。

“宋昭昭同志，”顾南庭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自然成为了全场焦点，“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宋昭昭身上。刘大树得意地瞥了她一眼，等着她辩解，然后他再好添油加醋。

然而，宋昭昭却只是冷笑一声，并不看顾南庭，反而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锄头。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服软时，她却将锄头重重往顾南庭脚前一拄！

第252章 252

“很简单！”她扬起脸，阳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破碎又倔强的美，声音清晰地传遍四周，“我们受够了！忍气吞声换来得寸进尺，勤勤恳恳不如溜须拍马！这工，干得憋屈，干得不值！所以，不、干、了！”

她的话掷地有声，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不少旁观的村民心中也激起了涟漪。

其实谁不知道刘大树的德行？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顾南庭看着眼前这个像炸毛小兽一样的姑娘，她眼底的委屈、愤怒、决绝，以及那份不肯低头的骄傲，仿佛一道强光，猛地撞进他心底某个被刻意冰封的角落。

不同的眉眼，却有着惊人相似的神采......

他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沉默却让空气几乎凝固。

突然，他转头看向刘大树，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刘记分员，你的工作是为生产服务，不是让你在这里耍威风、制造矛盾的。知青同志是我们建设新农村的重要力量，她们的劳动和尊严，同样不容践踏。”

刘大树傻眼了：“顾、顾会计，我……”

顾南庭不再看他，目光重新回到宋昭昭脸上。他的眼神深沉如古井，仿佛有万千情绪在井底涌动，却又被牢牢锁住。

他向前走了一步，距离宋昭昭极近，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清香，能看清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睫毛。

“宋昭昭同志，”他的声音压低了些，磁性得几乎能蛊惑人心，“有委屈，可以提。有困难，可以讲。但‘不干了’这种气话，解决不了问题，也……辜负了你自己的能力和抱负。”

然而，宋昭昭只是嗤笑一声，那笑声清脆，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她非但没有接他的“委屈困难论”，反而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顾会计，你搞错了几件事。”

“第一，这不是气话，这是通知。我们，不、干、了。”她伸手指了指自己，又划向林瑶瑶和张欣欣，最后甚至略带挑衅地扫了一眼旁边抱臂而立的陆云珩，“工分，你爱扣多少扣多少，随便。”

“第二，”她上前一步，明明身高不及顾南庭，气势却丝毫不弱，那双明亮的眼睛锐利地盯住他。

“我们没委屈，有也是过去式了。现在，我们只是不想把力气浪费在看着人模狗样、实则纵容宵小作祟、只会和稀泥的领导眼皮子底下。这叫及时止损，不叫辜负抱负。真要说辜负，也是你们这些坐在位子上的人，辜负了‘公平’两个字！”

她竟敢直接顶撞顾会计？！还骂领导“和稀泥”？！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刘大树又惊又怒，手指着宋昭昭：“你......放肆！”

顾南庭脸上的温和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阴霾，但很快被更深的、带着压迫感的探究取代。

第253章 253

他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宋昭昭同志！注意你的言辞！你这是在无理取闹，破坏生产秩序！凭这一点，我就可以……”

“就可以怎样？”宋昭昭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扣光我们的工分？开大会批评我们？还是上报公社把我们抓起来？”

她环视一圈周围越聚越多的村民，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刀：“好啊！正好让所有人都评评理！看看这向阳大队的记分员是怎么欺软怕硬、克扣工分、调戏女知青未遂就打击报复的！再看看你这位大队会计，是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只会帮着自家亲戚刁难知青、压迫劳动的！”

“你胡说八道！”刘大树急了，脸涨成猪肝色，“谁调戏女知青了？！”

“哦？没调戏？”宋昭昭眼神唰地扫向林瑶瑶，“瑶瑶，上次他是不是摸你手了？还说‘城里姑娘就是嫩’？”

林瑶瑶此刻勇气也上来了，虽然脸色发白，却挺直了腰杆，大声道：“是！就是他！他还说只要我听他的话，工分好商量！”

张欣欣立刻接口，指着刘大树：“对！我也看见了！他还想搂瑶瑶的腰！”

“你、你们血口喷人！”刘大树跳脚。

宋昭昭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矛头再次直指顾南庭：“顾会计，刘记分员是你亲舅舅吧？就算他入了赘改了姓，这层关系也变不了！他这些烂事儿，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也睁只眼闭只眼，甚至……默许纵容？”

她这话太狠了！直接把顾南庭和刘大树绑在一起，暗示他徇私枉法！

顾南庭眼神彻底冷了下来，那股玩味和探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实质的威压。

他盯着宋昭昭，仿佛要将她看穿：“宋昭昭......你知道诬陷干部是什么后果吗？”

“后果？”宋昭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充满了讥诮和决绝，“我只知道，忍气吞声、任人宰割的后果就是被欺负到死！今天我们就站在这儿，你们不是要讲道理吗？来啊！把这些烂账一笔一笔算清楚！看看到底是谁诬陷谁！谁该承担后果！”

她话音未落，人群里几个平日里就跟刘大树、赵顺然厮混的二流子忍不住帮腔了：

“呸！几个城里来的小娘皮，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细皮嫩肉的，能干个啥？”

“就是！干活不行，惹事倒是一流！我看就是欠收拾！就该让刘记分员好好给你们紧紧皮子！”

“谁知道她们背地里干啥了，整天扭着腰晃来晃去，说不定就是自己不检点，才惹得人家说闲话！”

“滚回你们城里去！乡下不欢迎你们这种搅事精！”

污言秽语顿时涌来，试图用最下作的方式给她们泼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