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一手按在我的头顶,”你呀,哈哈哈,对着个男人还闭眼,你不会真是喜欢男人吧?”阿泰的脸迅速凑近,像看什么有趣的物体一样看着我。
我脸一板,”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们还不照样是兄弟?”这个阿泰,管这么多干吗,我都没问他到底是东厂还是西厂的呢。
“也对!”阿泰的手在我的头顶磨蹭了一下,然后捏了捏我的脸蛋,”你难道看到我会……情不自禁?”说罢,屁股一挪,贴在我身边,一手绕过我的肩,”大家都是兄弟,你只要说一声,我借你!”最后,阿泰整个人都贴在我身上。
我只觉得寒毛根根竖起,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我要睡觉了!”然后我双手一推,推开阿泰,抽身而逃。必须逃,我一定要逃走,我发现我心里的小鹿又开始不安分了。我居然开始喜欢这个阿泰了。唐宁啊唐宁,你不过是被他外貌所迷而已。
关上房门,心慌意乱。我能喜欢人吗?我可以喜欢人吗?我一个龟公,一个东厂密探,一个只想查出父亲死因的遗孤,我能拥有感情吗?
而他,身份不明的阔少,或许是官家子弟,或许是东厂,抑或是西厂,更有可能是敌人的人,我能喜欢他吗?他在知道我的一切后,会喜欢我吗?呵呵,说不定他家里已是妻妾满屋了吧。
我们,只能做兄弟。至少,我对他,只能是友谊。渴求越多,奢望就越多,奢望越多,失望就越大,我会痛苦,是的,尤其是在他离去的那一天……
阿泰,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朱祁钰缓缓站起身,轻笑着摇了摇头,今晚,他又忍不住逗他了。换上干净衣服,束起头发,望着那歪倒在地的木桶出神。就在方才,他和唐宁双双倒在地上,那个傻瓜居然一直不敢睁眼,他在怕什么?怕看到自己意乱情迷?这家伙是个龙阳君已经肯定。正如他说的,面对一屋子的女人,怎能不喷鼻血?
但唐宁面对那些风味各异的女人气定神闲,坐怀不乱,相反对于男人的碰触,却是能躲则躲,能避就避。甚至连三娘有时也会保护他,他不是那种男人,还能是什么?
呵,朱祁钰苦笑一声,明明知道他是那样的男人,还忍不住逗弄他,对于他来说,或许应该是勾引他。男人知道男人,自己这么做无疑是给他带来了困扰,可是……谁叫他害羞的样子这么有趣。
没想到老天居然安排了一个男人来懂他的心。这个唐宁懂他,知道他需要什么,总是在他哀伤时,用话语将他拉回。
从最开始好奇他的身份,到后来赞佩他的博学,直到现在心中对他的那份牵肠挂肚。回想他方才在自己身上手足无措,慌乱的神情,就好想一亲芳泽。但自己最终忍住了,是怕吓坏他,毕竟自己不爱男人,若真那样做了,以后还怎么做兄弟?
真的只能做兄弟?自己真的不爱他?
可为什么自己在看到有人调戏唐宁时会发怒,为什么在唐宁独自回家时会紧紧守候,为什么看见他被母夜叉欺负时,想杀人?
唐宁究竟是什么时候走进自己的心?是在救他的时候?是在关心他的时候?是在与他促膝长谈的时候?还是在教导他武艺的时候?就这么,被他一点点吸引,一点点沦陷。
自己究竟将他当什么……
睡意渐渐袭来,算算日子,就快梅雨了吧,的确该回去啦……
天居然下起雨来,毛毛细雨,打在我的脸上,倒是温柔,雨中带着厚重的泥土气息,看来梅雨季节到了。望见娘亲身边的阿泰,心中很是温暖,有这样一个大哥兼好友,真是我的福气。
“梅雨到啦。”娘亲望着窗外的绵绵细雨,”阿泰,记得天晴时把东西拿出来多晒晒啊。” “哎,好。”阿泰微笑着,望着窗外的细雨,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忧虑。细雨飘在我的脸上,凉凉的,挺舒服。忽然心中收紧,脑子里闪过一条可怕的讯息,黄河泛滥,民不聊生。
水灾年年有,可历史上记载,今年和明年特别严重,而且今年水灾还伴随蝗灾,民不聊生,路有饿殍啊。
“洪水又要来啦。”我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我们还是准备点粮食救济灾民吧。”
“你这孩子,又在瞎说,洪水每年都有,也没见多少灾民到扬州啊,整天神神道道的。”娘亲一脸愠怒,意思是说我触霉头。
“娘,这回不一样,今年和明年都特别厉害,总之您多准备就是了。”我焦急地说。
“少爷,您说的是真的?”阿泰问道,神情俨然比我还要紧张。
我严肃地点了点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既然无法避免,就亡羊补牢吧,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果然,在半个月后,扬州城门口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灾民,衣衫褴褛,形容憔悴,让人见了就心寒。
就在这些灾民出现的第五天清晨,扬州城门直到辰时(早上七点)尚未开启,负责守门的士兵拒绝开城门,说是要等上级指示。
由于我是龟公宁,又认识松鹤里,城里的官兵没有不认识我的,于是,小兵让我上了城楼。一看,心,颤抖起来,数以百计的灾民聚集在扬州城门口,有的站着,有的躺着,饥寒交迫,无病呻吟,如果不采取措施,相信瘟疫也会接踵而来。
城内一阵骚动,原来是松鹤里来了。松鹤里看见我也在,叹了口气,望着城外的灾民,眉头紧皱。
城门外的灾民看见官来了,纷纷站了起来,大喊道:”大人啊,请救救我们啊大人啊,请救救我们啊“
我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再看松鹤里,平时严肃的脸上满是哀伤。
“求他们干吗!”灾民里突然有个年轻小伙子喊道,”都是狗官,你们求到现在,哪个狗官开过城门,这一路上死了多少人,你们还求那些狗官干什么?”
这个小伙子还没喊完,就被身边的人拖了回去,捂住了嘴,紧接着,又有数十个人也站了起来,大骂道:”狗官!狗官!狗官……”
这让我想起一个未来才有的词愤青。
松鹤里一抬手,大喊道:”开城门“
下面的喧闹戛然而止,呆呆地注视着松鹤里,俨然他是个另类,或许吧,本就以产贪官出名的扬州城,居然会有个爱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爷,怎能不视作另类呢?
“灾民们,开城门后,请大家排队进入扬州城,并等候在城门边的广场上,那里足够容纳你们,我们会对大家进行登记,然后搭建帐篷给大家安身,请大家不要慌乱,也不要乱跑,防止城内贼人趁机作案,请大家配合,谢谢!”
松鹤里的言辞平易诚恳,居然最后还说了声谢谢,哪有当官的对百姓说谢谢,而且还是对一群骂他狗官的灾民说谢谢,顿时,下面的数百灾民突然都跪了下来,喊道:”青天大老爷啊“
只见城门一开,捕快和守城士兵分成了两组,一组负责驱散城内的扬州百姓,一组则引导灾民进入扬州城,而灾民自是配合,秩序井然。
随松鹤里下了城楼,又看到一副感人的景象,就是在广场附近,无论是摆摊的还是开店的,凡是卖吃的,都纷纷拿出自家食物分发给灾民们吃,灾民们磕头的磕头,落泪的落泪。这场景,谁看了都会感动,我哭得更厉害了,连鼻涕也配合着倾泻而下。
松鹤里交代我将全城的大夫找来,灾民多,必须防止发生瘟疫。心中敬佩不已,果然是松鹤里,深思熟虑。
等我把大夫都通知完,回来的时候,已是晌午。
只见广场上,帐篷、茅棚已经搭建得差不多了,刚才那些”愤青”也参与其中。我把身上的银子给了那些小贩,他们自己过日子也不容易,还把一天的生意全送了灾民,别又多几个困难户出来,反正我的银子本就不干净。
“宁儿。”身后突然传来了娘亲的身影,回头一看,娘在紫儿的搀扶下来了广场,”娘听说来了灾民,把家里旧的棉被拿来了。东西太多,先拿一点过来。”
“阿泰呢?”真是的,那么多东西,紫儿一个人拿多累。
“他拉肚子,出不来。”
“又拉……”这能理解,这家伙见光死,以此判断,估计松鹤里和莫无闻有可能认识他,因为自从和莫无闻成了朋友,他常来我家蹭饭,每次他出现,阿泰就会故意回避。
“松大人!松大人!”一个老汉在女儿的搀扶下走到松鹤里身边,看样子应该是灾民。
“我替所有的灾民谢谢您了!”说罢老汉当即跪下,周围的数百灾民也都立刻跪在了地上,广场上顿时一片安静,甚至可以听见微微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