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羚以为金静尧会?嘲讽自己,‘确实很俗’。
但他神情?难辨地看着她,说?:“我知道了。”
黎羚又对他笑?了笑?,说?:“没事的,导演,你放心写吧。无论怎样的结局,我都?会?支持你的。”
金静尧说?:“是吗。”
她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见他似乎有了想法?、继续低头?改剧本,才开始播放下一部电影。
她特意挑选了骆明擎被换掉的那部《何?珀的河》,本以为会?是一部世纪大爽片,没想到看着看着,竟然对骆明擎产生?了微妙的同情?。
金大导演拍戏的风格好多变。
怎么有人上一部戏还是《狗咬狗》,下一部已经变成了《一条安达鲁狗》。
这是个超级无敌大闷片,非常缓慢、晦涩、意识流。片名?叫《何?珀的河》,黎羚看了快半小时?,竟然还不知道谁是何?珀。以骆明擎那种智商,演的时?候肯定天天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难怪被换掉。
黎羚努力又坚持了十分钟,还是睡着了。
她在座位上歪歪扭扭,差一点就要倒下去,眼看就要一头?砸到沙发上。
有人轻轻地用手接住了她。
她靠在他的腰上,呼吸轻轻的,睡得很香。
号称是自己的铁粉,结果直接看他的电影看睡着了。
明明这片子在电影宮首映的时?候座无虚席,映后鼓掌了十几?分钟。
金静尧没什么表情?地将电影关掉,灯也?关了,让她平躺到沙发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还给她塞了个枕头?。
他坐回到书桌上,打开笔记本电脑。
黎羚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可能是因为敲键盘的声音太吵了。
他很烦地“啧”了一声,关上电脑,拿出了笔记本和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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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很好。黎羚翻了个身,从沙发上摔下来了。
“咚”的一声。她从美梦中醒来,吓得魂飞魄散。
屋子里很黑、很安静。地毯还算柔软,不至于摔得很痛。外面隐约飘来雨声,游弋的光线在天花板上移动,变换出隐秘的形状,像深海的鱼。
黎羚昏昏沉沉,花了很长时?间才想起?发生?了什么。
自己竟然在导演的房间里睡着了。
十年都?没做过这么不靠谱的事。
电视机已经关了。黎羚揉了揉眼睛,从地上爬起?来,发现导演也?趴在书桌上熟睡。
看起?来真?的好像个期末熬大夜背微积分的男大学生?。
他的脸紧紧地贴着笔记本,被墨水沾得有点脏,眼镜也?乱七八糟地歪在鼻梁上,手上竟然还拿着笔。眼睫很长,微微颤着,在眼下落着一圈阴影。
有、有点可爱。
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母爱是怎么回事,黎羚用力地摇了摇头?,将错误的想法?拖进回收站。
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将外套搭在他身上,又帮他将眼镜摘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搭上住黎羚的手腕。
琥珀色的眼睛猛然地睁开,像闪电破开云雾,撕裂树冠,树叶哗啦啦地掉落。
黎羚吃了一惊,没拿稳的眼镜掉到了地上,声音被地毯吃了进去。
“导、导演……”
不过是虚惊一场。金静尧其?实还是没怎么睡醒。他眨了眨眼,一副迷迷瞪瞪、不甚清醒的样子。
她轻轻将他的手拿开。
对方像不情?愿松开玩具的小朋友,不满地皱起?了眉。
黎羚用一根手指将他好看的眉毛推平。
他也?没怎么反抗,只是看着她,声音很轻地说?:“你还是要走。”
因为没睡醒,嗓音听起?来比平时?低哑一些。比起?说?话,更像是在发出梦呓。
黎羚帮他把掉在地上的眼镜捡起?来。
“嗯,晚安。”她轻声说?。
凌晨三点多。她推门出去时?,动作也?很轻,不愿惊扰任何?人的梦。
走廊很安静,铺天盖地的雨水,湿潮气更重,却隐隐地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烟味。
黎羚转过身,看到黑暗里中的一点火星,和一双猩红的、接近于兽的眼睛。
这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她吓得几?乎心跳骤停。
骆明擎的身影隐匿在黑暗里,微弱的一线光芒,像梦游的雨刷,缓慢地扫过他面无表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