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鹿鸣卸下马车,把马拉去关牲口的窑洞拴好?,避免马给冻坏了,洗了手,进到屋里,见到一向性子冷清的姜辛夷,竟一改自己的性情,这般亲近他的家人。

幸福得又想落泪,姜辛夷实在是?太好?,太好?了。

“……”

屋里,徐家人全都围着姜辛夷嘘寒问暖,其乐融融的模样,生生刺疼了坐在炕沿冷冷清清没人问候的徐小姑的眼。

她想,不就是?来?了个长?得有些气度的哥儿嘛,看自家人这亲热巴巴贴上去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个多了不起的人物呢。竟把她这个亲妹子丢在一旁。

偏不让人好?过?地开口问姜辛夷:“这位小哥,我观你长?相,不是?我们西北人吧?”

西北人天天被风沙吹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风霜,像徐鹿鸣这般年轻的,皮肤也是?麦色的,不如姜辛夷白白净净的。

姜辛夷坐在板凳上,心思都在周围的徐家人身上,没注意到坐在炕上的徐小姑,这会儿听见她声音,闻声望过?去,向身旁的徐家人问道:“这是??”

徐老大和杨秀莲怕徐小姑惹事,可不乐意她说话了,但她到底没问太过?分的话语,且她再怎样也是?徐鹿鸣的小姑,还是?与姜辛夷介绍道:“这是?鹿鸣的小姑。”

“小姑好?。”姜辛夷客客气气地唤了人,从桌上他带来?的礼中取出一份包着糕点的裹礼,递给徐小姑,“我确实不是?本地人,我是?西南人,这是?我从西南带过?来?的吃食,请小姑品尝。”

徐小姑拿腔作势地不肯伸手接。

“小姑尝尝吧。”徐鹿鸣见到许久未曾归家的徐小姑略微诧异了会儿,很有眼色地从姜辛夷手上接过?裹礼,打开置于?她身前的炕桌上,笑?着道:“西南气候潮湿,糕点不易存放,木兰将这些糕点带过?来?,费了不少心思。”

徐小姑才不在乎这些糕点,一个劲地逮着姜辛夷问:“西南啊,那可真是?太远了,不知小哥家里是?做甚的,这天南地北地,竟也舍得让你一个哥儿出来?露头露脚。”

她不在在乎,她身旁的小哥儿瞧见桌上的糕点却是?在乎得很。早晨起太早,他到现在还不曾吃早饭,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

羞羞答答地捡了块拿在手里小口小口地抿着,一抬头瞧见徐鹿鸣脸上那还未散去的笑?意。想到婶婶今儿带自己来?这儿,就是?相他的。顿时?脸颊像是?吃了胭脂般,从里到外都给红透了。

瞧着倒是?个好?相与的,不凶。

屋里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一听徐小姑这夹枪带棒的问话,全都恼怒不已。徐老大更是?捏了又捏拳头,才控制住没有当着姜辛夷的面赶人的冲动,一脸不悦地警告徐小姑:“雪梅!”

徐鹿鸣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心里知晓他这小姑向来?喜欢捧高踩低,若不把姜辛夷说厉害点,还不知要问出些甚么难听的话来?。不经意地道:“小姑,木兰是?朝廷亲封的七品医官,这次是?奉朝廷的旨意来?西南送药材的,你莫要出去乱说,不然被人治一个冲撞朝廷命官的罪,可就不好?了。”

“大哥,好?歹我也是?鹿鸣的亲姑姑,问两?句话都不可以啦?嘶。”徐小姑前一刻还在趾高气扬,下一刻听到徐鹿鸣的话,一个不注意咬到了舌头,痛得她狼狈得很。

七品医官?那岂不是?跟县令一个品秩?

从来?没见过?官儿,没和当官的说过?话的徐小姑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姜辛夷,见姜辛夷端端正正地坐着,瞧着比县令的气派还足,不信也信了七分,忙心中打鼓地补救道:“你瞧我,乡下粗鄙妇人,也没个见识,竟不知小哥还是?个会治病救人的官儿,说错了话,还望小哥勿怪。”

姜辛夷瞥了眼她身旁羞羞怯怯、含情脉脉的小哥儿,谦虚道:“只是?靠着些皮毛,混个官儿度日罢了,小姑不必在意。”

“呵呵……”这话徐小姑哪敢接,脸上赔着笑?,心里比吃了苦瓜还苦。她方才观姜辛夷身无长?物,衣裳也不是?多华贵的料子,就身上的气势有些摄人,还以为只是?皮相好?,有官相罢了,谁知竟真是?个官儿。

当下心里真是?快嫉妒疯了,她这侄儿的命怎这般好?,去了趟西南回来?,不仅得了赏给家里开了澡堂子,还走狗屎运般调去军资库当了采买官儿,如今更是?连相好?的都是?个医官。

一想到以后徐家日子彻底要起来?了,她却半分光都沾不上,徐小姑心里真是?又气又急,只恨自己没年轻个二三十岁,现如今正在家里当小姑子才好?呢!

唯有坐在她身旁安安静静吃糕点的小哥儿听到姜辛夷是?医官的话,眼睛微微发亮,既然是?西南的医官,还是?奉朝廷的旨意才来?西北的,必然不会在西北长?待,那应该和徐鹿鸣没有关系的吧?这样想着,他脸上升腾起的胭脂,红得愈发厉害。

“叔叔婶婶。”屋里的气氛总算正常了,姜辛夷觉得他们都说这么久了,也该轮到自己说话了吧,清了清嗓子,郑重道,“其实这次来?家里,也是?有件事要与你们阐明。”

“你说,你说。”徐老大和杨秀莲尴尬到都快要钻地缝里去了。姜辛夷第一次来?家里,就遇到这种?问三问四的亲戚,叫人家如何?想他们家,如何?想徐鹿鸣。

“其实我和鹿鸣……”姜辛夷看了眼徐鹿鸣,轻轻笑?道,“在西南的时?候就拜堂成过?亲,眼下已是?夫夫相称,还请你们不要见怪。”

第44章 第 44 章 姜辛夷,我知道你很急,……

“唰……”

姜辛夷的话音一落, 徐家众人还没有反应,坐在炕沿,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哥儿,骤然眼泪一滚, 捂着脸跑了出?去。

“哎……小意。”他这一跑, 惊醒了屋里众人, 徐小姑想去抓他, 没抓着, 只得下炕, 追着他出?了徐家大门。

“这是怎么了?”徐鹿鸣看着急急忙忙跑出?去的两人, 不明所以地问了声。实在是吴春意这哥儿存在感?太低, 徐鹿鸣方才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会?子注意到,也只拿他当跟着徐小姑来?家里走?亲戚的。心里还纳闷,好端端的,又没人欺负他, 哭啥。

“你管人家怎么了。”徐家人当然知道这哥儿是来?做什么的, 但现在谁还有空关心吴春意的事, 全?都质疑地看向徐鹿鸣,“你不该好好解释解释,你和木兰的事吗?!”

头回被?家里人以严肃、质问的目光注视着,意识到这是件多大事儿的徐鹿鸣,心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别看他们经常在外头以夫夫相称,那是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这是假的、不作数的,因此心里没什么负担。但家里人不一样?,徐老大和杨秀莲可没有什么假成?婚的观念,加之他现在又和姜辛夷在谈恋爱,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正儿八经的拜堂成?亲。

但……

徐鹿鸣想到他和姜辛夷这才刚谈上恋爱,连手都没拉过?,就这样?跟家里说,万一以后姜辛夷后悔了,不想跟他谈了怎么办?

徐鹿鸣下意识地向姜辛夷看过?去。

姜辛夷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何等惊涛骇浪的话,气定神闲地品着茶,和其他人一样?,目光稳稳地落在徐鹿鸣身上,一副耐心等着他开口解释的模样?。

徐鹿鸣:“……”

逐渐开始习惯姜辛夷的直白和坦率的徐鹿鸣,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的意外。

“就是拜堂成?亲了呗。”徐鹿鸣深吸一口气,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开始跟家里人解释。不管了,大不了,以后他对木兰好上加好,让木兰一辈子都舍不得跟他分?手。

当然徐鹿鸣也不傻,他没说两人是因为做戏才成?婚的,只说自己?借住在姜家,两人孤儿寡哥儿的,流言蜚语汹涌如?潮,实在走?投无路,就拜堂成?亲了。

“你怎么不早跟我们说这事呢?!”徐老大和杨秀莲听完,急得满脸通红,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自徐鹿鸣从?西南回来?,整天木兰长木兰短的,明显对姜辛夷动了心的模样?,他们做父母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天南地北的离着,徐鹿鸣又入了伍,不能随意出?入军营,两人往后怕是连见面都难,更别说其他。

好不容易姜辛夷不远千里来?到西北,他们满心欢喜,想要使尽浑身解数好好招待,就怕姜辛夷看不上他们家,看不上徐鹿鸣。

结果这死孩子,嘴巴严得犹如?上了锁,成?婚这么大的事儿,愣是没有给他们这对做父母的透露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