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还没到家,酒楼里发生的事情已经先一步传回了镇国公府。

章氏忧心忡忡的找老夫人商议:“公主刚才在鑫满楼打了陈王妃的弟弟,就是孙家那位小公子。言辞间,孙公子说是咱们给陈王府递的消息,怀公主是假冒的。”

“听说今儿公主在东宫和太子妃起了冲突,到皇上面前告了太子妃一状。皇上和贵妃娘娘下旨,训诫闵侯夫妇不会教女,怕公主再被欺负,皇上还特意赏赐了她一把宝剑防身……要是公主信了孙公子的话可如何是好?”

越说越忧心。

凭她想破脑袋都没想到,皇上会如此看重蒹葭这个外孙女。

早知如此,借她们一百个胆子,她们也不敢算计对方,定会在收到蒹葭回京的消息后,就率全族的人到城门外迎接。

可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尽力补救。

赵老夫人手里转着数珠沉默半晌,忽然竖起眉毛骂道:“都是你这个搅家败业的蠢妇做的好事!我和老二相信你,才把家业交给你打理,你就是这么做事的?!”

“先是怠慢公主,老身替你扛下来了,现在还敢胆大妄为的私下里和陈王府勾结,质疑公主的身份。公主是老身嫡亲的孙女,她是不是真的,老身不比你这蠢妇清楚?!”

“要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我必让老二休了你!还不赶快离了我这里,到二门跪着向公主请罪!”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求得公主的原谅。要是公主不原谅你,你就给我滚到庄子上去!”

老夫人这番话说的又快又急,章氏都被骂懵了,反应过来后内心一片冰凉。

她本就是聪明人,听了老夫人这番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夫人这是怕了,故此把责任都推到了她身上!

明明她都是按着老夫人的吩咐做的!

可怜她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为了维持镇国公府这些主子们的体面费尽了心思,对待老夫人更是鞍前马后嘘寒问暖不敢有丝毫懈怠。

即便是一块石头也该捂出几分热气,可现在不过遇到一点小事,老夫人就毫不犹豫的弃了她,何等的凉薄冷血!

罢了罢了!

总归是她的一腔真心都喂了狗!

章氏满心愤懑,却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底气,咽下喉咙涌上来的腥气,默默垂下头:“母亲教训的是,都是儿媳的错。儿媳这就去求得公主的原谅。”

站起身,向老夫人行个礼,带着贴身婆子走出愚园,背影竟有几分凄凉。

婆子面色隐忍,替自家主子不值:“您这些年孝敬了老夫人多少好东西,老夫人竟然半点都不感念,实在是……”太无耻了!

骂人的话她没敢说,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章氏苦笑:“我是商人之女,老夫人向来是瞧不上我的。这些年不过是因为我伺候的殷勤,又肯拿出大把银子供府里人挥霍,她才给我几分好脸色。可怜我一叶障目,竟以为是自己事事周到,老夫人已经打心底接纳了我。现在方明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要不说嫁人要门当户对呢。

但凡她换个出身,哪怕家世比国公府略差一些,今天老夫人也不敢毫无顾忌的把屎盆子扣在她头上。

婆子想到自家主子的处境,心里也有些泄气。

旁人在婆家受了委屈,可以负气回娘家,她家夫人受了委屈只能忍着,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家里人只羡慕夫人嫁入高门,这里面的苦楚谁又能体会?

看着章氏平静的表情,只觉得心里面堵得慌。

她家夫人在家时,也是嬉笑怒骂皆随心意的,国公府这吃人的地方,竟然生生的将她家夫人磋磨成了戴着面具生活的人。

婆子绞尽脑汁的想要安慰章氏:“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等着五公子和六姑娘长大就好了。”

以往提起一双儿女,章氏总会开怀几分,现在却忽然道:“你说,有我这样一个母亲,升儿和蕊儿真的不会受影响吗?”

田建升、田馨蕊,章氏生的一双儿女,一个六岁,一个四岁。

婆子大惊:“夫人您为何会这么说?”

章氏摇摇头,没有说话。

先前是她想差了,总觉得自己嫁入高门,自己生的一双儿女是国公府血脉,出身高贵,将来前程必不会差。

可她忘了,世人看人,是看这人父母双方的出身的。

即便是皇家,皇子公主的母亲出身不高,都会受人诟病,何况他们这等身份?

她几乎能想象出来,将来她的一双儿女长大,和别人相交时,别人鄙夷他们“母亲是商户之女”时的难堪。

今天老夫人的作为算是当头一棒,将她打醒。

否则,她还沉浸在自己是国公府二夫人的美梦中,汲汲营营的为这个家的未来操持呢。

现在醒悟过来也不晚,以后这个家如何,就由老夫人和二爷操心去吧,她只管好自己的一双儿女就成!

章氏是个极通透果决的人,想通后,很快就打定主意,投靠长平公主。

公主深受皇上宠爱,但凡她肯伸把手拉扯一下,馨儿和升儿的前程就有了,这不比巴结讨好老夫人实惠多了?

第26章 章氏的投名状

蒹葭刚回府,远远的就看到二门的垂花门前跪了一个人。

燕支怒道:“这一天天的都没个消停,奴婢倒要瞧瞧是谁又来找不自在,看奴婢不狠狠地骂她一顿!”

从早上到现在,她家公主就一直在忙,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到现在饭都没吃呢!

以为到了府里可以安安生生的吃顿午饭了,结果又有人蹦出来闹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