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不知道是他那魔怔班主任强些还是陈柯强些,两相对打,他得一半撕给学校一半撕给家里。

“你……”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出国的?”

陈柯回想了一会儿,缓缓道,“大学毕业。”

“那你和小叔叔是大学认识的?”

这个殷时序同他讲过。

“他比我大五六岁……当时我初中三年是直接跳级,所以上大学的时候才十六,我大一的时候他大三,因为那时候学生会的事情,就和他认识了……”

陈柯说这些东西的时候像在回忆上辈子的往事,声色神情难得正常了起来,不阴沉不黏腻,也没有柔声柔色,看起来终于不那么鬼妇了。

楚归栖看着他的脸,不由得去想象那人上大学时的样子。

最终发现是想象不出来,可能就是稚气几分?他跟殷时序好像总会停留在二十几岁这个非常帅气的年龄。

他又不禁去想象自己二十几岁会什么样,对比着镜子中的自己去作推演。

“你觉得我长大了会长成什么样子?”楚归栖吃下他喂来的面条,边嚼边道。

陈柯笑出声,没有犹豫地接道,“还能什么样子?就是像现在这样,可可爱爱的,你长多大都是个宝宝。”

楚归栖心中有种被宠溺的甜蜜,但很快又被一种奇怪的无缘由的感觉压下,最终变为沉默。

那人也恰巧同他一齐陷入沉默。

“我挺想看你长大的,不是指心理上的。”

陈柯道。

而是岁月上的。

……

殷时序忙了几天,下午终于回了家,陈柯又变成了那副温婉良善满心满眼都是我善良我大度我只知道照顾家庭照顾小孩的家庭主夫模样,楚归栖觉得那人想演的时候是真能演,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刻意的痕迹。

当然是在那人心情还算好的情况下,经之前那次电动车事件,他知道陈柯其实管不住自己的脾气。

晚上在餐桌上,那人主动提出要给他喂饭,楚归栖就坐在他的旁边,对面的殷时序看了二人一眼,“栖栖这几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他笑意盈盈道,“栖栖特别乖,特别听话。”

楚归栖听到他这样夸自己就莫名有些腰软,坐在椅子上的双腿收得紧了紧,反应过来后,不动声色地用脚尖踢了一下对方的小腿。

陈柯金丝眼镜下的眼睛微微弯着,端着碗给他一勺勺吹凉了喂,时而用纸巾给他擦擦嘴。

“我渴了。”

那人放下碗,拿起装着温水的杯子凑到他唇边,楚归栖不接,张开嘴就借着他的手这样喝,因为陈柯的手放得低,他只能低着头去找水喝,浓密细长的眼睫低垂着,给人留下一个毛茸茸的发顶。

陈柯自上而下盯着他挺秀的鼻梁看了半晌,身子往前探去,另一只手蓦地用力按上了对方软嫩的大腿。

楚归栖几乎浑身都颤了一颤,喉结滚动及时咽下那将要脱口的声音,抬起头用湿蒙蒙的眼睛瞪他,红唇上还带着莹润的水渍。

“怎么了栖栖?”殷时序问道。

陈柯若无其事地用指腹慢慢抚过他唇边的水痕,轻笑道,“可能喝呛着了吧,慢点喝。”

他用那沾了水的指腹捏了捏对方的耳垂,凑到他耳边悄声说了句话。

尤其听到从对方口中舌尖轻抵上齿发出的那个字眼时,楚归栖的呼吸乱了一拍,闷闷地推开他。

疯了吗,现在还当着小叔叔的面。

殷时序看了眼陈柯,又看了眼他,视线落到那只戴着黑色夹板套的手上,“明天我再给你班主任说一声,等你的手养好了再去,最近不要乱动……”

“不要不要。”楚归栖摇摇头,软声道,“我过两天就去上学,我不动笔,就坐在教室里听听也好,多听一点是一点嘛。”

吐了,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恶心。

他才没有那么爱学习,他最不愿意去上学了,只是陈柯最近太抽风了,一直这样待在家里不行。

殷时序垂眸放下筷子,“在学校里太不方便了,没人照顾你,你吃饭……”

楚归栖忙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胳膊贴上去小声撒娇道,“爸爸,爸爸,我只是两根手指不能动,右手还是能捏筷子的,你就不要给我请假了,我都想我的同学了,求求你了……”

殷时序拗不过他,按住他那往上凑的脑袋,“好,那听你的。”

陈柯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睫,默默把碗放下。

……

晚上,寂静空旷的别墅里,有一个人影从三楼下来,无声地踩着脚下光滑的玉石楼阶,他扶着扶手,整个人呈一种分外放松悠然的姿态。

好似深夜里坐在琴前弹奏的钢琴师,又或者破晓前在初雪中漫步的旅人,在如此时刻,透着一种诡谲又浪漫的森森寒气,最终于二楼的一间卧房前停下脚步。

他白皙的指尖放上门把,缓缓下压,门开了。

殷时序半夜睡觉时,突然听到隔壁发出一声不轻的闷响,紧随着如同猫叫般的几声细小呻吟,将他在浅眠中彻底唤醒。

他用半分钟回神,那声音极轻,且时有时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仍是不放心地下了床,穿上外套出了卧室,到隔壁的门前敲了敲。

“栖栖?”他试探地喊道。

没有回应。

应该是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