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侧身而卧,墨发如瀑肆意铺展,几缕碎发垂落在脸侧,在烛火掩映中够了出他清冷淡雅的轮廓。
纤长的睫毛随呼吸轻轻颤动,在眼下投出一片扇形的阴影。他双目微闭,如玉的面庞因醉酒而微微泛红,多了几分难得的烟火气。
明明是那样近在咫尺的距离,除却那道浅到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到疤痕外,她在他脸上寻不到一丝瑕疵。那张面庞美得不似人间物,仿佛再多看一眼,便要让人彻底沦陷。
“阿初……”千提戳了戳封易初的手臂,见他不作反应,似是睡着了,只好将手无奈地垂下手,小声嘀咕道:“乳娘说睡觉不好好盖被子要着凉……”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封易初缓缓睁开双眸。
目光无奈自她脸上扫过,他搭在她身上的手悄然挪开,利落地脱去她的鞋子。
修长的手指拈住被子一角,轻轻一掀,被子陡然落在二人身上,将他们裹得严严实实。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等千提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时,那只手又重新落回了她身上。
身侧的少年依旧闭着眼睛,仿佛方才所有不过是她的错觉。
“……”千提缩在被窝里,试探性地戳了戳封易初的肩膀:“你究竟是醉着还是醒着的?”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千提往他怀里缩了一些,小声道:“蜡烛太亮了,晃眼睛,睡不着……”
话音未落,伴着一声轻响,烛火霎时熄灭。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唯有几点细碎的月光投过门缝、窗户洒落进来,在被子上落下一层银霜。
“可是乳娘说,只能侍奉自己的夫君这么睡觉……你做我夫君吗?”她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在黑暗中扑闪扑闪,仿若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
“做。”
“可是……”
“食不言,寝不语。”
千提噤了声,剩下半句话卡在喉口,因他这句话咽了下去。
可是乳娘还没教她要怎么服侍自己的夫君……
小时候她们总说长大了就会了,小孩子不该过问这些。离开姜国来此地和亲前,乳娘又说,这儿宫里的掌事嬷嬷会教她。
可等她上了花轿,进了新房,却从没有一个人告诉她,究竟应该怎么侍奉自己的夫君。
难不成,真等着国师那狗贼手把手教她?
千提打了个寒战,身体不自觉地往封易初身上靠去,贪恋着他怀里的温暖。
狗贼国师哪有她的阿初好?
近来她看的那些话本子倒是与从前的不大一样。从前的话本子,每每写到主人公共卧一张床,故事便在这里戛然而止,再开始时,便是第二日早上,姑娘娇俏地看着心上人笑。
如今那几本却不会突然断在这儿,只是无端多了些描写,像是对景所写,仔细品来,却又似乎不是。
尽管有些东西晦涩得很,她瞧不明白,但其中总不乏有一两本稍微通俗些的,除却简单的描绘美景外,还有两个字出现的频次倒是高一些。其一为“进”,其二为“紧”。如何进?进哪?又为何紧?
千提抿了抿唇,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月色中忽闪忽闪,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她身子动了动,一只手贴着褥子朝封易初贴近,灵巧地从他腋下穿过,另一只手自上方环上他的腰脊。
两手在他背后相汇,千提卯足了劲,用力将他抱紧。
少年身体一僵,骤然睁开眼睛。
黑夜中,少女墨色的眼眸反射着皎皎月光,比天上星辰还要干净透亮几分。
“不喜欢吗?”千提眼底闪过一瞬间的失落,“莫不是我力气太大了,将你弄疼了……”
“喜欢。”封易初缓缓睁开双眸。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他逆着月光而卧,眼底的宠溺隐于黑暗中:“睡吧。”
“嗯。”千提嘴角噙着抹笑意,往他怀里靠去,与他贴得近些、再近些。直至近无可近,她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没一会,她又睁开:“你说,国师那狗贼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把脸都气绿?”
封易初:“……”
“又不说话,睡着了吗?”千提将耳朵贴近他胸膛:“可是你心跳好快诶……和我的一样快。”
“……”搂着她的那只手默默松开,封易初兀自背过身去。
“诶,别啊,不逗你了。”千提从床上爬起来,绕到他面前躺下。
这床本来不大,原先她是靠墙睡的,如今挤在床沿,侧躺着倒是勉强能睡,背后却空荡荡得瘆得慌,只好往他怀里缩了缩,道:“你往里面挪一挪,我快掉下去了。”
封易初身子动了动,顺手将被子往她那腾了些。
“也不知道你这样究竟是醒着的还是醉着的,我还有好多话想与你说呢……”千提叹了口气,小声道:
“罢了,你自己应下的事情,明日醒来可别赖账。不然,我就算绑,也得将你绑回姜国去做驸马!”
她轻轻拥抱他,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梦里她不是公主,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不用被迫和亲。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凤冠霞帔,她终于嫁给了自己喜欢的少年,过了平淡却幸福的一生。
翌日。
“不好了!易初!出事……嘶”慕云琛猛地推开房门。视线落在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影上时,他身形一僵,呼吸停滞了半瞬。
“不好意思,走错了。”他手忙脚乱地带上房门,转身离开。余光瞥见院中那黑白相间的毛球时,他脚步骤停,匆匆折返,轻轻扣响房门:“……易初?”
“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