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1)

伤成?那样,还有力气背着?她起个大早,去和崔肃他们议事?

明仪心下一沉,抬头瞧了一眼魏氏那张笑得颇是慈眉善目、喜气洋洋的面孔,不必听说都能猜到,定?是为着?椒房殿禁足令得解,自己又重获圣宠喜不自禁。

不觉暗自厌烦一叹,这会?儿想是不管跟她说什么,她恐怕也听不进去。

索性直接令道:“服侍本宫起身?吧。”

魏宫令闻言,虽不解她脸上为何不见?喜色,便想找机会?开?口试探,遂她便先?遣了宫婢出去打水拿澡豆,又亲自服侍着?明仪沐浴浣发?,更衣描妆。

一通忙活下来?,确也忘了最初要问什么。

这时恰好听见?院中传来?动静,不一会?儿便有小太监进殿通传,道是:“元中尉来?了。”

明仪听说,却并?无理会?之意。一双眼睛只专注地盯着?镜中自己的额心,手里捻着?沾了鲜花汁子的细笔,正打算为自己描一朵最时新的花钿。

然她一向不擅绘笔丹青,连最简单的小鸡崽都画不出来?,眼下却想一步登天,将自己的脸当做画帛……

她自己都未必下得去这个决心。

为了自己一整天的好心情,到最后,她果然还是没下得去那个手,将手里的笔重新塞回椒房殿画花钿最好的宫婢手上。

只不过这么磨叽半天,倒是难为元景利,要在化雪时的冷风里多站了好一会?儿功夫。

待妆容一成?,她的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她方在女婢为她盘了个好看?的单刀髻后,不紧不慢地应承来?通传的人:“让他进来?吧。”

元景利这才得以从外?头抖了抖快要冻僵的身?子骨,入殿向她毕恭毕敬地弓身?请安。

隔着?寝殿罩墙放下去的珠帘,明仪斜眼看?了看?他,转头便摆手示意魏氏带着?其他人先?行出去,只等?独剩他二人时,才对镜笑着?说道:

“说来?本宫真是要感谢元中尉,有劳中尉为本宫在陛下跟前美言奔走,本宫才得以东山再起得如此之快。”

她话中讽意极深,俨然是看?出了他同她两面三刀,面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嘴脸。

元景利却装傻充愣:“皇后这话奴婢就听不明白了,您是陛下心尖子上的人,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纵使一时闹了别扭,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如何就有东山再起这一说?”

“跟您说话一定?要这么费劲么?还是说,您就这么不信任本宫,不仅不肯跟本宫合作,连说话都要这样拐弯抹角,生怕被本宫拿捏住把柄?”

明仪由此冷了笑意,末了还补上一句,“本宫耐性一向不大好,中尉最好把肠子捋直了再和本宫说话,否则,本宫不介意亲自帮您一把。”

元景利知她不是说着?玩的,神色当即变了变,但?姜还是老的辣,再如何糟糕的处境,他也依旧能保持假面似的谄媚:

“殿下多虑了,奴婢哪里有那个胆子。奴婢只是不明白,天下万径皆可通,为何奴婢便非要走殿下这一条?又或者说明了些,即使奴婢和殿下联手,破局后所得之物想来?也不会?比现在多太多,奴婢又何必要以身?犯险,与虎谋皮呢?”

明仪描眉的手一顿,确没想到这老狐狸难得有一次如此爽快。

“那本宫便问中尉,汉末蜀魏吴三足鼎立,交战于赤壁,吴蜀因何以少胜多,大破曹魏?”

一边说,明仪一边正色起身?,慢慢朝外?走去。

“中尉、本宫以及京中以清河崔氏为首的世族豪门,就好比昔日?的蜀魏吴。世族盘踞关中百年,声望财势就好比昔日?的兵强马壮的曹操,本宫与中尉比不得世族根深叶茂,三者相争,局面只会?乱而无序,甚至反而让身?在局外?的河北贼子坐收渔利。”

话虽如此,“可…在东吴孙权称帝之前,蜀魏之间已有鼎立相争之势。更何况赤壁之战后,吴蜀为了荆州,也几乎成?了势不两立的死敌啊。”元景利道。

明仪却顿足扬眉一笑:“后人言前人之事,何以结果疑经过?而今你我的处境,至多也只能类比赤壁之战前,至于之后的荆州之争,事态还没到那个地步,中尉又何必如此悲观?

“再说了,即便您想做诸葛孔明,为国为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咱们如今这位陛下未必就愿意做刘阿斗啊。中尉啊中尉,你可要仔细想清楚,赤壁一战与荆州之争孰先?孰后,孰轻孰重?”

言已至此,明仪觉得自己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尽了。

接下来?该怎么考虑,又该怎么做决定?,就得看?元景利自己了。

只不过,身?为屹立两朝不倒的权宦,即使道理都摆在那儿,敏锐警觉如他,也还是会?谨慎谨慎再谨慎。

“……苏月钦要走了。”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

“哦?”明仪疑惑轩眉。

元景利耐着?性子道:“他自请往岭南道,赈灾济民,肃清沉疴。”

明仪心知肚明,却也学着?他最开?始的时候故意装傻:“岭南道素来?都是韦氏的根须所及之处,尤其是广州,据本宫所知历任广州刺史,十个里便有八个姓韦的,剩下两个也要么是韦氏表亲,要么就是他们想要提携的自家姑爷。而苏卿与韦氏非亲非故,又是出了名的清正公允,此番一去,韦氏危矣。”

“殿下如此说,也一定?知道谁最不想见?苏相公活着?抵达广州了。不过……”元景利笑呵呵道,却在话尾欲言又止。

“中尉但?说无妨。”

“奴婢也不大想苏相公活着?回来?,不知殿下可否帮奴婢这个忙?”

第47章 双管(二) 她此番前来此处,确确实实……

数日后, 苏月钦果真得赐黜陟使[1]之?职,直往岭南,代天巡狩, 彻查这一道官场民风的同?时,亦将?明仪从大慈恩寺中砸出来的几十余万贯财帛充作第一批赈灾所用资耗, 押往灾情最为严重的广州。

要知道岭南与长安之?间足有千里之?遥,一路山高?水远, 匪盗横行,即便是民间富户出门, 都要买一两个身强力壮的昆仑奴,看护随行财产。

偏萧云旗刁钻,非要以朝中无将?可用为由, 至他?正式启程这天,也未曾松口遣个武将?与他?同?行, 护他?和那一车一车拉往东南的金银财宝周全。

他?这般昏狂之?举,朝中臣子本该习以为常。

然则临到了苏月钦出发当日,见他?一身素衣从满城夹道相送的百姓中间,缓缓策马而过,背挺腰直, 风骨坚毅,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哀烈,多少令人动容。

由此,立在城墙之?上,静静瞧着车队远去的明仪耳朵里, 便又跟着进了不少暗骂萧云旗残暴不仁,嫉贤妒能?,不懂得知人善用的话。

不过还好, 此番她可是砸了大慈恩寺那尊容污纳垢佛像的首功之?臣,底下?那些?人即便再瞧她不惯,这时候也没话骂到她头上来。

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字眼?。

反正哪怕是萧云旗亲临亲闻,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所以你到底为何非要来送那个书呆子?大冷天的,瞧着马上又要下?雪了,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挨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