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仪不敢想了,越想心里便?越痛,心里越痛,她在崔氏面前暴露的破绽就越多。
她努力忍,几乎把后槽牙咬碎,双眼?撑得猩红也要忍,决计不能在此刻,让崔氏找到机会,攻伐她的软肋。
“好…好…好……”她浑身轻轻颤抖着,脖颈上的青筋如龙虬起,脸上却还努力笑着,“既然如此,也不枉费我为您,备下这最后一份贺礼。……来人。”
随着她一声令下,门外?的魏宫令立时便?带着人捧着碗还冒着热气?的浓黑药汁进来。
连带着与她一起进门的,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太监,三下五除二便?把崔氏从高座之上提下来,摁着她跪在明?仪面前。
“轰隆”
在明?仪背后,一声沉闷的冬雷震响,携一道霹雳明?亮的闪电,将明?仪和她身边人的身形打在光里,狰狞可?怖的同时,也极具压迫力。
“此药名为牵机,是?我让太医署的人专门为太后所制。陛下本意赐您鸩酒,我觉得不够,便?私下问了太医,什么药能让人死得最痛苦,最惨烈。
“太医起初也不肯说,只当我威胁要剁他们手指的时候才有人将此药的名字告诉了我,听说一旦服下此药,必死无疑不说,先是?头,再到全身都会因为剧痛抽搐痉挛,足足疼上十二个时辰,方头足相促,佝偻死去?。
“同时,还会七窍流血,呼吸麻痹,直至人咽气?前的最后一刻,都在受其折磨,生不如死。”
明?仪一边说,一边亲手端过那碗看上去?就又苦又臭的毒汁,弯下腰捏住了崔氏左闪右躲的脸,精准地掐住了她的下颚骨,逼着她不得不大大地张开嘴。
“夏侯明?仪…你?…唔……咳咳咳咳咳!”
崔氏哪里拧得过她,生生被?她灌了整碗牵机药进去?,嗓子?眼?儿瞬间被?辣得刺痛,猛地咳到在地。
半晌才缓过来指着她骂:“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妇!你?与萧云旗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吾当初…就不该同意你?嫁过来!你?合该和萧云旗一起,一起为世人唾骂,碎尸万段!”
明?仪却已再懒得听她一句,灌完了药便?转身扬长而去?,坐上了回椒房殿的凤辇。
只那一句天生一对的话,不意入了耳。
是?啊,如若当初,她没有一意孤行?要嫁给萧觉,没有逃御赐的婚,就像崔氏说的那样,平平顺顺地嫁给萧云旗,成为一朝皇后。
那是?不是?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呢?
听澜和阿兄是?不是?也都不会死了?
虽然说萧云旗是?个疯的,但到现在为止,他们还算同路,彼此之间也勉强算是?能互相照应一二。
若最初便?嫁给他,那时在宫中,听澜便?有了靠山,是?否就不必应太后的邀,非要去?参加苏月意的生辰宴?
还有兄长,她是?不是?就能将兄长接到长安来,兄妹之间,朝夕相见?
只可?惜,没有这种如果。
明?仪一路失魂落魄地走回椒房殿,立在殿前阶上,却又不禁驻足抬头,仰望着愈渐暗沉下来的夜空静静飘下几缕晶莹的白。
“下雪了。”
低眸之时,却见不远处的院门前静静立着故人,正冲着她温和欢愉地笑。
一瞬间,明?仪又好像回到了从前在凉州的日?子?。
也是?这样的初雪,也是?这样刚刚黑下来的夜。
那天难得云阳王与萧觉一道出门办事?不在家,没有他镇在府里,留下的明?仪和苏月钦,还有她阿兄和楚听澜,便?聚在阿兄的院子?里,等着打赌输了的听澜去?给他们买街上最好吃的炙猪肉。
那时的日?子?真好啊,他们三个一块坐在廊下,她和苏月钦有一搭没一搭地斗着嘴,她阿兄就在边上,默默翻着炭盆里的芋头,听着两个孩子?幼稚兮兮的对话偷偷笑。
等到楚听澜回来时,只听她远远喊一声“下雪了”,大家便?都抬起头,看雪,亦看她。
当然,还有她手里提的炙猪肉。
只可?惜,往事?随风不可?追。
眼?前渐渐清晰的灿金卷发,也非故人所有。
“是?啊,下雪了。”
可?明?仪还是?难得高兴起来,莞尔一笑,便?快步朝着那人走去?。
不待她反应,便?忽又拉起她的手在院子?的空地上转了个圈,有些莫名其妙地跳起了那支熟悉的胡旋舞。
和从前一样。
他们吃过烤芋头和炙猪肉,喝了点葡萄酒,有些薄醉的她便?拉着听澜在月色与初雪之间,跳起了她们都会跳的胡旋舞。
她太想他们了。
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想过。
然而,就在这时,却是?一声低沉的怒吼,将她从回忆中震了回来。
“你?在做什么!”
明?仪停步回头,是?萧云旗。
是?披着雪,皱着眉,满脸怒意的萧云旗。
“皇后屡犯禁忌,对朕不敬,至今日?起幽闭椒房殿,无诏不得复出!”
卷一 完
第41章 服输(一) 他又不是她的什么谁。……
飞雪簌簌, 夜雾弥弥。
随着话音重重掷地,萧云旗裹着墨色狐裘的背影亦愤然没入夜色,头也不回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