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韦氏族中?已经乱套了,都在互相怀疑着,是?谁暗中?投了你,将?大?慈恩寺金佛的事儿透给了你听,光这?为这?个,他?们之间?设局的设局,套话的套话,便是?亲生父子,也都不?再互信不?疑。
“更有甚者,已经在传韦氏家主要本着宁可错杀,不?能姑息之则,打算要将?族中?所有可疑之人全数除去。”
一大?清早,秦瑛便趁着给明仪请脉的机会,兴致勃勃地给她说自己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
“除此以?外,还有说法是?说,韦氏有断尾求生,欲以?狱中?所有人的命,换韦氏阖族的平安。光为着这?两个传言,韦氏自家那叫一个热闹,有在狱里就乱攀乱咬的,有在外头便相互揭底,家眷仆从当街打得头破血流的。
“还有的,竟连我都找上了,想走我的门道见?你,堵在我家门口,往我身上不?住地塞珠宝首饰,吓得我这?几日全都住在太医署,不?敢回家了!”
正?逗着新得的画眉鸟开嗓的明仪听了也笑,不?过,“看来他?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竟还拿得出?钱来贿赂你。”
秦瑛瞪大?眼睛:
“这?还不?算么?就前夜到现在,大?理寺狱中?已经有人熬不?住刑,加上这?几日越来越冷,冻死、病死的就有三四个了。但又见?你和陛下迟迟不?作?下一步决断,韦氏的人估计都以?为你们是?故意的,想用这?样的法子慢慢耗死他?们,一个个又都坐不?住了,全都围在了韦氏家主的家门口,只盼老人家出?面呢。”
“是?么?那韦呈训呢,他?现下是?个什么态度?”
秦瑛耸了耸肩,“不?知道的,谁知道。”
“我知道。”明仪故作?神秘地回头冲她一笑,见?她一脸疑惑,猜到她下一刻就要问?起,便又将?手指抵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但,天机不?可泄露。”
秦瑛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
然而也正?是?在这?之后不?到七日,大?理寺中?便传来了一个令人诧异的消息。
“殿下,就在刚才?,狱中?关押的一众嫌犯均不?约而同地反了口,都在说……说自己是?受崔太后指使,替太后办事。”
第40章 离心(五) (已修,有新增)“被当做……
今年长安冬天的雪下得晚, 干冷了一个多月,都快到大雪了,也不见半点鹅毛飘下。
人皆说天象反常, 必是?人间有妖。
明?仪从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倒是?有几分信了。
“就前天夜里的事?, 快要宵禁的时候,望火楼上有人看见曲江边上韦家的老宅子?后门里赶出来一辆牛车。
韦氏一族上下皆喜奢侈, 出行?无不骑马乘马车,唯有而今愈渐老迈孱弱的家主, 因受不住马车颠簸,所以?一直用的相对更平缓稳当的牛车。
“而这牛车出门后也没去?别的地方,只一路往城东的崔家去?了, 并且一待就是?一整夜。次日?午后,便?有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 往大理寺狱里递了话,里头关着的人这才齐齐反了口。”
回话的人是?金吾卫中郎将辛无晦,年纪看着不大,说话却沉稳得很,难怪能被?萧云旗留在身边。
只不过萧云旗对谁都不曾落下心防, 即便?这辛无晦看上去?要比元景利老实多了,但眼?下有明?仪在里头给萧云旗手臂上的伤换药,他亦是?远远隔着纱幔,立在外?间回话。
明?仪亦是?在替萧云旗调整纱布的空隙,随口一问:
“那韦呈训和崔家的人怎么说的?”
辛无晦一惊, 他先前进来时并不知里面还有一个明?仪,她骤然出声,难免让人感到意外?。
要知道在这之前, 延英殿的寝阁深处,从未有过任何女子?的身影。
不过他也未曾过分,轻顿一下便?收回了遐思,识趣地将头埋得更深:“恕臣无能,不能探知。”
里头的萧云旗闻言不由?看了明?仪一眼?,眼?神似乎是?在说,何必明?知故问。
明?仪感受到他的目光,想想也是?,细数韦崔苏三家,韦氏虽不及崔苏两家在朝中有声势,却总仗着祖上有开国之功,最是?跋扈张扬,待人接物一向不及崔苏两家谨慎小心。
他们能在韦家插榫子?,但在崔苏两家却极不容易。
因此,她们家宅里的动静自然也难探听。
不过即使如此,以?明?仪对他们的了解,也还是?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说来也皆因萧云旗而起,自萧云旗少时一连杀了崔劝大小两个儿子?后,其原配承受不住打击,没多久也随着自己的骨血抱憾而终。
崔劝先是?丧子?后又丧妻,也曾险些一命呜呼。
不过男人嘛,妻儿之命何时又胜得过送到嘴边的功名利禄,锦绣前程呢?
其发妻孝期刚满三年,他便?又在家族安排下,急匆匆娶了韦呈训最小的女儿做继室。
虽说这位韦娘子?也是?二嫁的,但崔韦两家至此也算成了密不可?分的姻亲。
这对两家历代来说,虽也不是?稀奇事?,却也意味着他们之间早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今韦氏遭难,崔氏为自保作壁上观,想必这位韦娘子?在崔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估摸着连韦家自己都没想到,这百年的老亲家遇事?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是?以?不到最后关头,也断断不会沦落到要韦呈训这个家主,腆着一张老脸上门,去?向崔家求援。
不过其实这也有些牵强,崔家与韦家虽有世代的秦晋之好,然而今崔氏一族谨慎,便?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无所顾忌地与韦氏通婚。
是?以?至今,也不过娶了人家一个女儿。而他自家的女儿确没有一个是?送进韦氏那腌臜泥泞的后宅的。
如此想来,单一个韦娘子?,其实并不足以?令崔氏动摇,更不至于连崔太后这座可?以?说是?崔氏的半边天都祭出来。
韦氏手里,必定还拿捏着崔家更大的把柄。
而且她也不相信,在韦氏干的那些破事?里,他姓崔的便?当真一点都不知情,不沾手。
“也罢,既然连崔家都出面了,陛下与本宫若是?再苦苦相逼,只怕会伤了与两家之间的君臣情分。本宫瞧着,此番韦家的人也吐出来不少,足以?应付广州灾情,不若见好就收,顺着他们的意思办吧。”
赶狗入穷巷,狗急可?跳墙,亦可?转身反咬。
不论如何,都是?她得不偿失。
不若就此罢手,反正已经扒下韦氏一层皮,顺带还捎走了一个崔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