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1)

“你且说?来听听。”

金发胡姬单膝跪地,恭敬道:“太后和苏贵妃的?人曾与我等嘱咐过,当今圣上素来喜好歌舞,尤其是这西域最为热闹欢腾的?胡旋舞,一直都是陛下心?头之最,贵妃因此方才向我们?教坊要人,只求以此舞重获帝心?。可是,奴婢以为此舞又不是只贵妃一人作的?,只要肯下功夫,人人皆可学其精髓,便也人人皆可……赢得陛下的?心?。”

说?话间?,她便也抬起了那一双碧绿如宝石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明仪,眼神里既是挑衅,又是一种充满野心?的?邀请。

而她的?言外?之意,便是明仪身边的?魏宫令也都听懂了,旋即红着脸指着她叱骂道:“大胆胡姬!竟敢当众胡言,戏谑皇后?!”

只可惜,她,亦或者说?她们?的?用?心?也早已被明仪看透。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阿妮娜。”

“那好,阿妮娜,随本宫回椒房殿吧。”

第37章 离心(二) (已修)“楼银镜。”……

又?是深夜, 天凝地闭。

午后挨了秦瑛一顿唠叨,又?让她灌了几?大碗混着符咒灰的苦药,精疲力尽之下, 夏侯明仪又?是天一黑便睡了下去。

据椒房殿的人说,她素来浅眠, 入睡时不喜见光也不喜有人侍候在侧,是以当她躺下后, 椒房殿里里外外的烛灯俱灭,人亦尽数回了各自?的屋中。

待到夜深时分, 整座殿宇被似坠没于深海的沉船,黑洞洞的,一片死寂。

这是最好的时机。

阿妮娜将自?己那头灿金耀亮的头发?塞进宽大的兜帽中, 从贴身?的抱腹中取出一把用布紧缠包裹的匕首藏在袖中,径直便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白日里她虽成功说服夏侯明仪, 并跟着她一起回了椒房殿,但想是疑心未消,她并未立刻便召见她又?或者将她留在身?边,而是将她安排到了这间最末等女婢居住的屋舍。

待遇之上也与皇宫中寻常侍者一般,先从规矩礼仪学起, 并无多大特别之处。

不过她也不在意,按她原先对这个女人的了解,她能这么轻易就让自?己混进椒房殿已是意外之喜,若是再轻而易举便将自?己放在近旁,不设防备, 那她才应该当心有诈才是。

只不过眼下她也不能就此放松警惕,并且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还是决定?趁早下手。

末等女婢的屋舍离椒房正殿最远, 所幸夏侯明仪这人怪癖够多,也够自?负,她一路过去竟也没碰着个上夜的宫人,轻轻松松便让她摸到了正殿的窗棂。

成功在望,阿妮娜想也不想便掀开窗户,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接着便一面拔出藏匿在袖子中的匕首,一面朝着寝殿内床榻的方向快赶了几?步,一把掀开帘帐,举刀下刺

“你就这么恨我么?”

与此同?时,一道幽冷清冽的女音在她身?后响起。

而她手里的刀也不偏不倚地刺在了一堆被故意堆在一起混淆视听的软枕间,大大扑了个空。

“楼银镜。”

阿妮娜,不,应该是楼银镜讶异地回头,那个她恨不得?杀之后快的女人,正赫然端坐在一架绣着孔雀开屏的六开扇屏风下的女子,一袭浓墨重?彩的雪青寝衣,长发?顺滑散下,沐浴于月光之下,雍容而高?贵,犹如天上的神祇,清冷而不可侵犯。

“你认得?我?”

*

不错,其实打从第一眼起,明仪就认出了她。

但若是认真计较起来,白昼间的那一面,确是她们两辈子加起来的初次谋面。

此人确是异族,体内也的确流淌着一半楼兰人的血。

然可惜的是,她并没有降生在自?己母国的土地上,而是被她身?为舞妓的母亲生在了长安最放荡缭乱的平康坊。

而自?小长于风尘之间的她,二八年华便成了少数能跻身?平康坊南曲的异族名妓。

传闻在她最炙手可热的时候,长安有的是为她一掷千金的富商豪客。

人们沉醉于她如西域葡萄酒般浪漫而独一无二的美?貌,迷恋着她邪魅不羁的性情,谁曾想,她却偏偏和明仪一样,瞎了眼,着了魔,看上谁不行,非得?看上萧觉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你明明早就攒足了钱帛,能从柳三娘家?赎身?,却为了萧觉,为了替他打探消息,拉拢群臣,仍旧留在了平康坊,继续为他所用。哪怕,你明知道他从未想过要将你这样一个娼妓,更是出身?异族的娼妓收纳入府,予以名分。”

明仪一边说,一边把玩着自?己垂在胸前乌黑如墨的秀发?,淡静得?好似根本就不把眼前这个想要杀了自?己的不速之客放在眼里。

楼银镜却轻易便被她的话激得?皱起眉头,“你这女人,休想挑拨我和萧郎!萧郎他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帮他笼络住你们大梁那些当官的,让他从现?在那个昏君手里把皇位抢回来,他就会接我出平康坊,迎我入宫,让我做他最钟爱的贵妃!

“至于你,还有那个姓苏的,你们两个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他只不过是被形势所逼,不得?不娶了你们!他真正爱的人只有我一个!”

“是么?”

要知道同?样的话,萧觉只怕不知跟多少个女人说过了,也只有她们两个最傻,把这种哄三岁小孩儿?的话当了真。

最后,纷纷落下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犹记得?前世明仪虽一直都未曾与她谋面,但在后来的几?年里,也是知道萧觉在外面还有这么一个红颜知己的。

只可惜当时的她已然出京去替萧觉守皇陵,是以即使知道,她也是既没办法又?没精力再去做什?么,只能佯装不知,欺人亦欺己。

一直忍到萧觉顺利夺位,封她做贵妃的时候,才又?听宫人有心提了一嘴,道是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异族娼妓,仗着曾与萧觉有过几日露水情缘,竟妄想和她争贵妃之位,她听了本也是一笑置之,并未放在心上。

不想没几?日,便听闻她对初为皇后的苏月慈犯下大不敬之罪,被她当做例子,乱棍打死在宫墙之下。

死的时候,已然是一滩看不出人形的肉泥。

至于萧觉,从头到尾也未说过一句话,只由着她们几?个女人互相争斗,互相撕咬。

想到这里,在看她现?在这般如痴如狂的深情模样,明仪笑得?无奈又?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