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岂敢?”又是这矫揉造作,七分阴阳,三分虚伪的口气?,“臣妾不过是多日不见陛下,以为?陛下还在为?前个儿臣妾鲁莽胡言之事生气?,特意寻了?个理由来找陛下低头赔罪,没成想陛下不但不解风情,还这般凶巴巴的,臣妾只是伤心。”
她说这话?时?,不光是口气?造作,就连语调也是学着先前苏月意和萧云旗说话?那般,捏着嗓子又软了?音调。
尤其是最后那“伤心”二字,竟是学足了?苏月意那说话?带颤的尾音,令人闻之脸颊发?麻,鸡皮疙瘩也随之掉了?一地。
偏生却只有萧云旗这么个木为?胎,石为?心的人方能面不改色,一双眼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看了?半天,才冷嗤一声。
“不是心甘情愿说出口的话?,就莫要再说了?。你我之间,还有如?此的必要么?你想做的事自去做就是,不必特意来回禀朕,朕的事,你也不用多管。”
说罢,他自转身以手中折扇轻轻挑开一段垂软的纱幔,一举一动,混似画中常有的贵族子弟出门访友抑或夜赴华宴时?的不羁潇洒。
明仪见状,只对着他的背影淡淡道了?句:“夜寒霜重,陛下出门记得?添衣。”便也扭头从延英殿里走了?出去,任凭他在背后如?何?侧目,也再未回过头。
只待回了?椒房殿,将给阿兄和听澜捎去的衣裳的香油财帛悉数烧了?以后,便也到了?她寻常沐浴梳洗,更衣入寝的时?辰了?。
忙累镇日,她虽一直都有在好好服用秦瑛为?她开的药,但短时?间内药效也不甚明显,这会儿子工夫自然还是会想从前一般感到浑身乏力,倦意上头。
魏宫令本还在为?她未能留在延英殿用膳侍寝之事暗自遗憾,但见她今日如?此疲累,便也不敢再多言任何?,只依旧领着女婢们服侍着她躺下以后,便吹灯闭门出去了?。
光线暗下去后,明仪本也随之闭上了?眼睛,意欲好好安睡一觉。
不曾想正当她刚刚就要睡着之时?,却听她床榻边最近的那一扇窗棂之外?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响动。
她立时?警觉睁眼,起身朝那扇花窗走去,果断一把拉开。
却见一道黑影从外?重重砸进来,一头扎进她怀里。
冲天的血腥味瞬息将她包围。
没等她反应过来,喉上俨然一紧。
“这下皇后顺心了?!明日便由皇后代朕上朝,听奏问政。”
第25章 攻心(一) (已修,有新增)“朕现在……
新鲜的血腥味浓烈异常, 明仪下意识后退想躲,却反被窗外的人掐住喉咙,将全身的重量倾轧下来, 带着她一起向后摔在了地?上。
剧烈的窒息感瞬间抽干明仪的胸腔,明明已身中?数刀, 男人手上的力气?却依旧刚劲悍猛,周身气?势也仿若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准备将明仪一块拖下去般,如疯如魔。
不过这种爆发性的气?势就如同人死前的回光返照, 倏忽之间,便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没等明仪挣扎反击,他?便似骤然被剪断提线的木偶, 失去所有活力与生?气?,软趴趴地?松开她, 倒下去。
“哈……”
空气?重新回到明仪的胸腔,可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清瘦单薄的男人这一刻却一团像被水浸透的棉花,又重又潮,闷压在好不容易喘上气?的她身上,差点又背过气?去。
他?疲弱的呼吸喷洒在明仪的颈间, 滚热的温度烫起她一层的鸡皮疙瘩,令她更加不适,攒了半天?气?力,才能?够略略抬起手,试着推推他?:
“陛下…陛下?”
“别说话……朕现?在一听见你?的声音……就想杀人。”萧云旗哑着嗓子威胁。
明仪静默一瞬, 忽听外间传来一阵愈来愈近的动静,片刻便有人把椒房殿的院门拍得砰砰响。
廊下守夜的太监立刻去看,不一会儿便又来叩响明仪的门:“殿下, 殿下,您可睡下了?”
明仪没有立刻作声,故意低眸看了看萧云旗。
他?气?得咬牙切齿:“答话!”
明仪方不紧不慢地?懒声开口:“外头这般动静,你?道本宫睡下没有?说吧,出?什么事了?”
守夜的太监连忙回道:“禀殿下,是元中?尉。元中?尉说今夜宫里闹了刺客,元中?尉带人正追捕着,追到椒房殿附近时忽没了踪迹,元中?尉担心刺客躲进了咱们椒房殿,有可能?对殿下不利,特在外请殿下的恩典,允准他?搜查椒房殿。”
“刺客?”明仪又看了一眼萧云旗,心思一转,立马道,“好端端的哪里来的刺客?你?去跟他?说,本宫已经睡下了,概不见人,就算当?真来了刺客,本宫也自有手段应付,让他?不必忧心,速速退下。”
守夜太监麻利地?应了声是,脚步渐远。
明仪趁机双肘撑地?,运力将萧云旗从自己身上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妆台边上,二话不说便去解他?玄青外袍的系扣。
却被他?软软摁住手,眼神警惕地?质问:“做什么?!”
不识好歹的狼崽子。明仪白他?一眼,甩开他?的手继续动作:“陛下若是不想死,就先让臣妾看看您伤到哪了!”
许是确实伤重,加上被元景利带着宫中?宿卫追了一路,此时的萧云旗俨然没剩下多少力气?再来反抗她,软绵绵地?倚在那儿,任她摆布。
盖因?还惦记着外面的元景利,明仪动作并不温柔,几乎是又撕又扯地?脱下他?的外袍,露出?雪白的中?衣。
之前外袍颜色够深,虽能?闻见血腥味,却不怎么见血色,而今脱下一看,明仪才发觉他?的右半边身子几乎被鲜血浸透,根本找不出?伤口的位置,唯有再将最后一层中?衣扯下来,方见他?右臂和右腰上分别两道皮开肉绽的血口子。
崔家人下手真是够狠的。
明仪心里暗惊,却不后悔。
不错,其实从一开始,一切就都是她在布局。
上一世麟德六年的十月朔前几日,光王府曾接到密报,言及萧云旗将会在十月朔当?夜,独自离开大明宫,经东侧夹城驰道,穿越整个?长安往曲江游玩。
当?时明仪尚在休养,苏月钦也还陪着妹妹和外甥待在蓝田老家,萧觉身边除了崔家以外,概无人可用。
崔肃谨慎,尽管其子崔劝一再在侧鼓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他?却依旧不为?所动,总觉得这个?消息来头不明,唯恐是萧云旗和元景利故意为?之的诱敌之计?
是以到最后光王一党也只是按兵不动,未曾动手。
虽说不论前世今生?明仪都不知萧云旗出?宫到底意欲何为?,也不知那个?泄露消息的人究竟是谁,但这一次,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可以离间他?和元景利的大好时机。
她事先便抢先一步通过秦瑛,将萧云旗会在十日朔这天?夜里独自微服出?宫的消息直接泄露给了崔肃长子崔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