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1 / 1)

这个想法甫一产生,在她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自?然是萧云旗那双薄情邪冷的异色瞳。

若是可以,她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生生世世死死拖着他,任他是心甘情愿还?是满心愤恨,只要她自?己解气,她都无所谓。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只怕是到死都别再妄想能见到他了。

呵。

算了,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明仪的心一寸寸冷下去,这种?再一次如坠冰渊的寒寂让她根本没办法坦然直面,下意识就闭了眼,重新调整自?己的思绪。

随即想起的,便是索卡贡布。

这是个早就该死的人了。

数年?前?若非追随他的家臣横生枝节,早在玉门关前?那一战,她便能将他杀了,而?非只是砍掉一条他替死鬼的手臂。

只不过,时隔这么多年?,谁能想到兜兜转转,他们之间的恩怨也还?是等来了了结的机会。

如今他已是狼奴国主,又有羯族这个强大?的姻亲盟友,想必再也不会有人有胆子以为?他打算之名,贸然干涉他的所思所行。

明仪无比坚信,他也定然在期待着他们之间的这场生死较量。

而?双方兵力的悬殊,粮草储备和后续增援部署的差距,似乎也让这场较量的结局早已注定。

不过很显然,明仪并不在乎。

“你故意烧了含嘉仓,装作被辜负后行迹疯迷,又知我一心是为?你才来的洛阳,于是继续布局,假装遇刺,让我即使疑心,也无法放弃这攻城的大?好时机,一步步诱我入城,只为?取我性命。夏侯明仪,这么做你不觉得太亏吗?”

短刃架在索卡贡布的颈间,只半寸之差,便可切断他颈上的血脉,要了他的性命。

然而?却被他游刃有余地横起手臂,用?坚硬的铁制护腕死死地格挡住了这一杀招。

“若能用?这一座横竖都守不住的城,换狼奴国主一条命,怎么不算是物超所值呢?”

明仪却笑得格外轻随,眼角眉梢全?是悠然的邪灵妩媚。

然而?只有她和索卡贡布两个人知道,在这看似轻松的背后,她执刀的手仍然在不断加大?力度,企图就这么硬生生划破他的脖颈。

刀锋的寒意和她绝对逾越任何寻常武者的蛮力,让索卡贡布感觉到了从小?腹到心尖都在战栗,夹杂着兴奋和杀意,如涟漪般一层一层漾开,猛烈地刺激着他的心,引诱着他总是忍不住产生最低劣的冲动。

“你就这么确定能杀得了我?”

说话间,他只运足了力量起身翻肘一抻,便把?明仪连人带刀抻得后退了几步。

甚至还?能一面游刃有余地活动被她压麻了的手腕,一面道:“不如还?是老老实?实?认输,跟我回去,做我狼奴的王后。”

明仪稳住身形,胸膛却几度起伏难定。

她知道,按说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可能在此人手下走过十招。而?他以迟早会看出来,她已然大?不如前?。

若换作从前?,她定就是咬碎牙齿,断胳膊断腿,舍了命不要也得胜他一招。

只可惜现在不行了,因为?这一回,她是真的会没命,也是真的不能死在他前?面。

“狼奴荒蛮,沐浴都成问题的地方,我可不愿天天和一身汗膻味儿的人呆在一起,要不然我肯定会误以为?自?己是住在牛棚羊圈里了。”

勉强缓下呼吸后,起身时虽然心跳依然剧烈得好像下一刻心脏便要爆炸了一般,但明仪还?是能强忍着,暗暗用?舌尖顶紧上颚,与他故作淡静地嘲讽。

这话虽不带脏,可对于索卡贡布这样的狼奴贵族来说,这样揭老底、戳痛处的话,无疑是对他们莫大的歧视和羞辱。

索卡贡布的眼中明显透了不悦,嘴角的笑意也随之荡然无存,“你们中原不是有句古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你嫁了我,自?然我是什?么,你就是什么了。”

话音落地,他手里的长刀挥来,明仪紧急侧身闪躲。

顺势向围簇在四周,举着刀剑和弓弩等待时机的卫兵使了个眼色,命他们即刻出手帮忙。

霎时间刀剑铿锵作响,淬了毒的短箭咻咻离弦,每个人都抱着一定要将敌人杀死的心态,一边掩护着明仪,一边朝着索卡贡布蜂拥而?上。

观风殿有所局限,能容纳下的人手其实?不过二三十人,但也正因如此反而?能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索卡贡布困于其中,犹如瓮中捉鳖。

然而?却也不能忽视他作为?久经沙场者的眼光和谋算,果然不时便意识到此间局面对他多有不利,当即舞着长刀砍杀了几个离得最近的敌手,又以身中一箭的代价,奋力将自?己抛上了房梁,寻机撞破相对脆弱的窗棂,暂时逃了出去。

明仪确也算到了一间观风殿是困不住这厮的,是以即便是观风殿在也早已安排好了埋伏,只等着他脱身出去,便从四下围墙上崭露头角,对着他施放冷箭。

索卡贡布躲得狼狈,却也还?是堪堪寻到了死角,紧紧看着观风殿的后墙,一颗心跳得几乎就要爆裂开来,他只能暂时停下来,一面先随手将身上那支箭的箭身斩断,一面故作游刃有余地扬声?道:

“这么多人都奈何不了我,夏侯明仪,你果真一点都不怕?我的人马可就要杀到这儿了。”

他说完这话,等了半天都不曾得到回应。

只在半晌工夫后,听到耳边传来兵马后撤的脚步声?,这反常的动静,让他下意识汗毛倒竖,不禁再度拔高警惕。

果不其然,下一瞬,只听“砰”的一声?,一杆缀着红缨的陌刀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后方的窗内刺了出来!

索卡贡布受这一枪强攻,不得不飞身向前?,再又找住机会回身抡刀作挡。

明仪提着陌刀纵身,此刻她已从最初的攻势中缓过劲来,又从短刃换成了惯用?的陌刀,朝着这狼奴人一通刺挑劈扫。

刀刃下的红缨随着她一招一式虎虎生风地舞动,与?她飘逸的白衣黑发相衬,是一种?介于脆弱和刚强之间的、壮烈而?坚韧的艳丽,看得索卡贡布几度晃神。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曾在她手上落一点下风,每一次拦挡防阻,都显得格外随意,只不慌不忙地与?她战成平手。

彼时但凡有些耳力的也都能听出,外界的厮杀也已不知不觉间离他们所在的观风殿越来越近,而?明仪也在战前?交代过,一旦敌军靠近,索卡贡布依旧未死,部署在观风殿内外的死士亦当立刻放弃予她助力,转身前?方殿外御敌,为?她争取更多时间对付索卡贡布。

是以他们大?多数视此为?时机,于是便开始一层一层向外转移。

明仪余光瞥见此景,亦知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即便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在极速消耗,额角的细汗频频渗出,却也只能再次咬紧后槽牙,凭着意志,加快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