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畏首畏尾，前怕狼后怕虎，非要等到万事俱备才落子，那?定然为时已晚。

再者，如若世族足够强大，又何?尝不能从押注人，变成?操控一切的庄家？

另外，明仪饮了口茶，不忘再啰嗦几句，“前阵子我?为东畿王军所救，曾听闻琅琊王氏也打算以万金换新朝后位，但东畿王心慕发妻，不肯背誓，拒绝了王家。”

心慕发妻，不肯背誓。

不知怎的，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当明仪自己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竟有些不自觉地小得?意。

而她这话的意思也很明了，一来是?要他们知道?她为何?要舍近求远，不要后位要太子妃位的原因，二来也是?提醒他们，他们还有强劲的对手正环伺在侧，不可掉以轻心。

“王家现下是?还没回过味儿来，可一旦让他们发觉还有新朝太子妃这条路可走，且捷足先登，咱们谢家岂非要为人诟病优柔寡断，受后世耻笑？”

“可……”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眼瞅着其他人脸上多少都有动摇之色，偏这个领头的谢无庸却还仍旧虚着眼，油盐不进，又在琢磨着如何?驳她。

可明仪的耐心到此也差不多耗尽了，没等他开口便沉下脸：

“谢掌柜，你?一再驳我?，究竟是?没把我?这个东家放在眼里，还是?觉着我?是?个女人，见事没你?们男人明白，我?做的决定根本?不值一提？”

谢无庸忙恭恭敬敬道?：“东家误会了，我?等绝无这个意思……只不过是?想提醒东家，我?谢氏一旦越界参与进去?，是?输是?赢都可能再有回头路可走，您可要考虑清楚啊。”

他话说得?婉转，可其中的反对之意却也坚决肯定。

他这个管钱庄的不点头，其他掌柜中即使有心动了的，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局势到此，少不得?要陷入僵持。

“既如此，谢无庸，我?这还有另一笔账要跟你?算算。”

明仪无奈又烦躁，索性放开手脚，落下自己最后一子：

“谢蒙，进来！”

第128章 速战（三） 真想赶快见到他。

“几年前, 宝昌钱庄的上一任掌柜谢有德意?外暴毙家中，留下万贯家财和一对孤儿寡母，而你谢无庸, 本是谢有德同胞兄弟，却?为了侵吞兄长遗产和宝昌钱庄掌柜的位置, 伙同宝昌钱庄其他伙计排挤谢无庸之子，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 诬陷其监守自盗，逐其出谢家, 连带着他的生母，谢有德的原配沈氏也被你们苛责薄待，挫磨致死。”

谢蒙在明仪平静和缓又有条有理的叙述中一步步走进客栈大厅, 魁梧如山的身?形配上他那一身?沾满肃杀寒气的甲衣，脸上都不用刻意?显露什么, 便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静若木鸡。

直到明仪说完，也直到他走到她身?侧，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最后方才将目光停留在谢无庸，他的亲叔叔身?上。

谢无庸被他盯得毛骨悚然, 连忙对明仪的说辞矢口否认：

“这…这都没?有的事！”

他身?边离他最近又一再?给他帮腔附和的另一家掌柜这时也赶忙站出来替他解释：

“东家，您可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他自小庸鲁无能，就?知道耍小聪明，嘴里没?一句实话?！当初分?明就?是他算错了账目，害的宝昌钱庄亏损了上万贯银钱, 又死不悔改，自己个儿负气出走，哪里是我们逐他的？

“还有沈氏, 也是他自己要走，丢开老?娘不要，沈氏伤心欲绝，一场大病骤然去了，跟谢掌柜和宝昌钱庄上下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蒙闻言，却?像是早已料到一般，脸上丝毫不见?惊恐或难以置信的色彩，甚至连一分?愠怒都没?有，不过冷笑了两声便毅然扭过头，挽腰与明仪道：

“县主东家，别和这些人?废话?了，他们一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跟他们理论再?多也没?用！左右我谢蒙如今是靠自己本事吃饭过活，根本不屑于和这群满身?铜臭的奸商为伍！”

这步棋虽原都是他们在船上就?商量好的，扬州过去的故事也是他一早就?和她一概说清的。

但?当她真走出来，让这些人?的丑恶面?孔再?次暴露在他眼前之时，他还是忍不住地寒了心。

明仪知晓他的感受，却?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轻轻抬手制止了他，坚持继续往下走：

“谢将军跟着东畿王，前程大好，但?有些人?、有些事还是现在料理了便好，省得日后让有的人?以为手里有将军的把柄，便可以肆意?妄为。”

说着，她更是笑盈盈地看向说话?那个掌柜：

“这位掌柜，你不是宝昌钱庄的人?吧？”

“怎么宝昌钱庄自己的事，却?叫你知道得这么详细，这么清明？”

这群人?都是积年的人?精了，又岂会就?这么被她问住，立时便又有人?上前与她客气地解释：

“宝昌钱庄是江南一带最大的钱庄，动辄牵扯的是泰半江南的商户，当年之事扬州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东家大可去街上随便拉人?一问，便全都明白了。”

明仪却?不以为意?，染着红蔻丹的指甲轻轻抵在额角，神态慵懒而睥睨：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难不成只要所有人?都说太阳是绿色的，太阳就?会变成绿色吗？”

几个掌柜这下倒是被她噎住了，毕竟他们比谁都清楚当年谢蒙之事，的的确确是没?有实证的，要不然他们早把他押去官府治罪了，又何?须费那些功夫，以流言蜚语逼他出走？

明仪趁他们忙着互相?递眼色，想法子拆招之际，紧接着又出一招：

“想证明当年究竟孰是孰非其实也简单，只要将这几年的账簿还有一应货单票据都拿出来，经我亲自查验，一切便可分?明了。”

谢无庸来不及多想，忙便要开口见?招拆招：

“非但?是我等不肯，实在是当年的一应账目和票据都被这孽障一把火烧了……”

不曾想明仪却?飞快地踩住了他的话?尾，挑眉一笑：“那就?是死无对证了？”

“没?有证据的事便没?有定论，没?有定论你们就?让流言四散，人?尽皆知，难道我谢氏的声名在尔等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

她越说眼底的笑意?就?越冷，慢慢起身?的动作更是让在场所有都莫名觉得她像一道巨兽的阴影，即将居高临下地吞噬一切。

是啊，她是东郡谢氏如今说一不二的掌舵人?，在钱财账目已经出现亏损的前提下，又怎会容许谢氏的名号和声誉再?有折损？

纵使这只是一个掌柜算错了账，可到头来受影响的、受人指点嘲笑的还是谢家，更是她这个东家，她又岂会轻易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