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想他在里头越是气急败坏,外面?这群坏心眼的大人便笑得越开心,从刚开始拼命憋着,到后来不知是谁率先大笑出声?,场面?霎时间控制不住了。
原是苏月钦走的时候,她自让他选,是跟他坐车但要把一本《千字文》都背下来,还是选和她乘船但就是一路只能穿她给的衣裳,他二话不说就选了跟着她。
虽然说当?时她对于衣裳的款式颜色是稍微隐瞒了那么点,但终归也是他自己做的决定,是以明仪并不认为自己有在骗人。
趁他还没把裙子都脱下来撕碎,明仪忙强忍着笑走进船舱,“行了,不过是让先试试罢了,这会儿脱了就脱了,只别给弄坏了就成。”
谁知阿野听了直接跳了起来:“什么叫先试试,你当?真?要我下船也穿成这样吗?我告诉你,那绝对不能够!”
明仪试图提醒他:“你自己应下的事,难不成要反悔?”
阿野神气依旧:“怎么,不可以吗?”
谁想,却又听她平静地下令:“来人,把他从船上丢下去。”
“李二!哪有你这样的!我…你……你扔吧!反正我就是死?,也不穿这破裙子!”
阿野是只实打实的旱鸭子,当?下除了急恼,也不由生了畏惧,之前那几声?娘算是白叫了。
眼看着几个黑甲大汉当?真?在明仪的指示下走了进来,作势要来抓他,阿野这才很有“骨气”地松了口,“除…除非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明仪一切尽在掌握地笑了笑,这才重新?摆了摆手?,让人都出去,只留下她“母子”二人在舱中。
“你只消记着,从现在开始,我叫谢榆之,你是我的女?儿,谢瑶。”
第126章 速战(一) “各位掌柜总算来了,……
从襄阳至扬州, 走?水路即使顺流而下,日夜兼程,也足用了?明仪一干人马五天五夜的时间。
都说扬州景秀人姝, 二十四桥,醉柳酩烟, 即使是在这秋末时节,亦有灿黄耀日的银杏, 为这座浸在水气里的江南旧城添妆。
可惜明仪这时候并无停下来赏景的情致,一下船她?便在谢蒙和三百亲兵的护卫下, 领着阿野一路大张旗鼓地在扬州城最大的客栈落了?脚。
“属下已命人装扮成平头百姓,在城中四下散布了?栖霞县主携女临扬州的消息,相信过?不了?多久夫人要等?的人便会有所耳闻前?来一探究竟。”
谢蒙虽生得粗犷落拓, 没成想确是个心有成算的,有的事不等?明仪开口, 他?便已做到了?她?前?头去。
只不过?明仪再三考量后,还?是觉得如此于当下而言并不能算最妥当的做法,沉吟片刻后从之前?在船上他?提供给她?的名单上圈出?几个名字,吩咐道?:
“我们时间不多,等?不及鱼儿自己咬钩, 你派几个人速去将谢家这些?人叫来,有什么话?,速战速决。”
谢蒙想了?想也以她?所言为理,当即点头应下,扶着刀转身出?去了?。
而他?派出?去的人办事确都伶俐, 一盏茶的工夫,名单上那几个扬州各大铺面的掌柜便都得了?消息。
谢记宝昌钱庄内,一人撩袍从人来人往的大堂中穿堂而过?, 踩着楼梯直奔二楼的雅间门前?,躬身便报:
“掌柜的,方?才小厮传话?进?来,栖霞县主从长安来了?扬州,正在客栈里等?着要见您和其他?几家铺子的掌柜呢。”
实际上这时候雅间中除开宝昌钱庄自己的掌柜谢无庸之外,传话?人口中所指的其他?几家掌柜也已聚齐,纷纷围坐其中,只等?着谢无庸这个主心骨拿主意。
而谢无庸抿着嘴角那一撇细长的八字胡,精明细长的眼睛微微虚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县主不好好待在长安,怎的来了?江南?”
坐的离他?最近的一个白胖面善的掌柜随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是啊,我也正奇怪呢,自打县主接手了?谢家这些?产业,一向奔忙于长安,从未亲临过?江南,怎么反而在这节骨眼上,到咱们扬州来了??”
而他?们这些?人虽偏安于江南,却也是做了?大半辈子生意,自是耳目通达,感官敏锐,对于江南以外的风吹草动不说洞若观火,却也不曾怠慢,立时便又有人拿出?了?自己这段日子听来的消息与众人道?:
“据我所知,长安城里也并不太平,那个姓元的宦官欺帝年幼,把持着朝政,前?阵子咱们按例纳贡,因着县主授意,明明已多缴了?三成的税银和布缎,可朝中前?来验收的天使还?明里暗里地向咱们讨茶酒钱,给少?了?还?不肯,当即便发难治罪,如此明目张胆,俨然没把谢家,没把县主放在眼里!
“后来我仔细一打听,竟是那元贼挟持了?县主爱女,逼她?将谢氏家产尽数献上!县主为了?女儿,这才一再退让,拿钱保平安。”
上头这人刚刚把话?说完,其他?人即刻便各自有了?想法,纷纷同左右交头接耳起来、直到坐在谢无庸对面那位两鬓斑白,看上去年纪最大的老?掌柜终于颤颤巍巍地张了?口,这才使得众人重又安静下来:
“眼下朝廷要对那以自封了?东畿王的河北叛军用兵,前?前?后后都是用钱的地方?,自然巴巴地盯着县主,盯着江南。可问题就在于,如此紧要关头,朝廷又怎会放县主来江南,这岂不是放虎归山?”
不过?这份安静并未持续多久,江南一带水土丰美,商运发达,在本朝自玄宗之乱后更是渐渐占据了?中原泰半的财富和米粮份额。
偏偏地势低平,生而无天堑峭壁当关,只有襄州为门户。
是以一旦中原起烽烟,谁人占据襄州便意味着将整个江南收入囊中。
如今东都和襄阳皆为那起从河北崛起的叛匪占据,算是彻底扼断了?长安和江南相通的途径,而本该身在长安的栖霞县主却骤然降临扬州,不论是细算时间,还?是从别处细细计较,都蹊跷不已。
而这群商贾谁又不是满肚子花花心肠,明明各自心中已有一个定论,却又无一人肯站出?来做这个点眼儿的出?头鸟,只用各种各样的窃窃私语,彼此消磨。
谢无庸见惯了这些人这一副自私自利的嘴脸,却也无力改变,但更加亦是享受这种立于众人之上,主持大局的核心感。
他?人不愿的事,自由他?来完成:
“县主身边随行的是何人?”谢无庸如是问。
结果立刻便有人答:“除了?几个侍女,剩下的皆是披甲提刀的行伍人,只是领头的人,门前?小厮说眼熟,像是前?几年从咱们这出?去的……谢蒙。”
而谢蒙这个名字却出?乎预料地在这群人当中惊起了?比栖霞县主四个字更为高昂的波澜,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几分惊慌和不安。
“谢蒙?那个克死爹娘的煞星,他?不早死在外头了?吗!”
“之前?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做了?流寇,还?有人说他北上之后投到了东畿王齐殒麾下,我当时还?不信,如今看来竟是真的了。”
“他?回来了?,又和县主同行,当年之事岂不是……”
要知道?昔年那件事上,在座的每个人或多或少?,手上都不大干净。
他?们原以为已经把那小子逐出?了?谢家,逐出?了?扬州,原以为他?早已烂死在了?哪里,左右是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可谁又知道?,这老?天爷就是如此的爱开玩笑!
竟把他?们这么多人一起当猴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