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是震惊于东畿王齐殒,居然就是萧云旗本人!
一方面亦是猜到他,这时候找上自己,显然也是想到了明仪会来岭南寻他,为了引她现身,才要先下手为强,扣他为质。
不过他终究还算镇定,萧云旗就是齐殒又如何,这天下最终还是被他收入囊中又如何?
他只?要…只?要明仪的?心不在他身上就好。
可这人怎的?偏生如此阴魂不散?
泰山之上,她明明已?弃他而去,奔他而来,怎的?他还像块狗皮膏药似的?,不要脸地黏上来?
不,不,他绝对不可以见她……
绝对不能?让她知道,他还活着……
苏月钦从未有过的?惶恐起来,但他也根本没想到,萧云旗竟来得如此之快。
在被他的?人绑走的?前一刻,他果断地烧掉了那封有着他亲笔字迹的?书信,只?为明仪顺着线索找到自己的?住处时,不会有机会知道他的?存在。
虽说?如此也不过徒劳,但他当时只?一心想着能?拦一日是一日,为他逃出?生天与她相见争取时间。
可谁曾想,一切不过是他螳臂当车,只?手擎天的?妄想罢了。
纵使有他刻意相阻,他们还是因他重新相见。
而他这一路也被萧云旗的?人严防死守,根本找不到一丝一毫出?逃的?机会。
甚至马上还就要如他所愿,让明仪亲眼看一看他现在这般满身污秽、鄙陋不堪的?模样了。
光是一想到到时候她眸中的?嫌恶和鄙夷,苏月钦便羞愤难当,恨不得一头撞死。
“苏先生莫急,只?要你?肯,你?我随时能够重见天日。”
幸而天不亡卿,即使身困囹圄,命运却仍旧眷顾于他。
萧云旗接手襄阳城时日尚短,并不知襄阳地牢中原先还关着个穷凶极恶的?能?人异士。
此人名唤罚鹤,擅长易容,诨号千面郎君。
早年间曾仗着有这样一手奇绝的?本事?,四处为恶,盗宝采花,杀人越货,几乎无恶不作。
后来却也因为一时的得意忘形,给了官府钻空子的?机会,终于年前让他在襄阳城落了网,挑断了手筋脚筋被押入大牢,还被判了个秋后处决。
不曾想还没等到入秋,襄阳城便易了主。
他原以为自己大可凭过往的?名?声,在这个传说?中的?东畿王跟前露个脸。
可谁知这些新调来的?列兵竟就是群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匹夫!
不仅不替他上禀长官,还死活都不信他所言为真,几次三番都把他当做讲故事?、吹牛皮的?疯子,任意耻笑!
整座地牢里,相信他的?人居然只?有和他同样被关在地牢最深处的?苏月钦。
虽然他也不大信这个浑身上下臭得都能?熏死苍蝇的?乞丐,就是长安赫赫有名?的?贵胄子弟,但死马当作活马医,为了早日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他只?能?一再忍着恶臭和他搭话?,在试探出?他也有出?逃之心后?,方才一再劝诱他,与他联手,共行越狱之举。
而苏月钦起先虽不愿萧云旗和明仪见面,却也曾做好最坏的?打算
即使明仪当真为了自己被萧云旗引出?抓获,但以那昏君待她之心,想必也不会太过为难她。
事?情到了最后?,她必定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到他面前。
是以即使他不逃,最终也依旧有再与她谋面的?机会。
但,他千算万算,唯独未算到萧云旗会有这般阴狠下作的?手段折辱他、摧毁他!
居然连最基本的?尊严和体面都不肯给他留下!
由此,纵然他再怎么瞧不上这个叫罚鹤的?恶徒,也终究除了相信他之外,再无可走之路。
于是,就在当夜,苏月钦便趁牢里巡防的?守卫不备,巧以偷藏的?半块馊馒头做饵,引诱着狱中的?老鼠爬上烛台。
一场大火就此而起。
他和罚鹤便趁此良机,窃走了牢房大门的?钥匙,悄然没入夜色。
彻底安全之后?,罚鹤为谢他相助之恩,便将贴身藏了许久的?人皮面具赠了他两张。
看着手里这民间江湖道中才有的?奇物?,苏月钦的?心里缓缓酿起一个念头。
*
“白衣?谋士?想走我的?门路?”
明仪乍一听来人这般通传,不觉有些诧异,低下头抚着阿寅顺滑厚密的?毛发?,兀自思忖起来。
按说?那日萧云旗带她回来虽是大张旗鼓,却也至今未当众承认过她的?身份,外界知道她存在的?人其实并不多。
何况就算知道,又有谁会吃饱了撑的?,跑到她这么个没名?没分,来历不明的?女子门前,投石问?路?
谁敢如此豪赌?
明仪不自禁便想起了多日之前那个骤然出?现,拦住自己车驾的?“乞丐”。
不觉轻轻虚起双眸。
再说?这几日,她虽仍旧不被允许随意走动,但在白日里萧云旗和阿兄都在军营理事?时,前者许是担心她无聊而又节外生枝,特地把阿寅留在城中,陪着她解闷。
又想她原又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唯恐她养了阿寅几日便觉得烦了,于是在查清她带在这边那个叫阿野的?小娃娃究竟是何来头之后?,萧云旗对此人的?戒心也省下一半,便把他也一并扔了回来,陪在明仪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