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1 / 1)

辛无晦身为金吾卫上将军,特来向帝后复命。

也亏得当时魏氏提醒,明仪设法找到辛无晦打探消息,果然便探出元景利并没有把?韦氏有意谋反的事?告知萧云旗,险些叫他摆了一道。

明仪忙便趁此机会,通过辛无晦将事?情暗中透给了萧云旗,虽不指望他能与自己联手,但至少别再为此生出些莫名其妙的疑心,而且这样一来,她用起隶属南衙的辛无晦,也得心应手些。

待辛无晦抱拳行过军礼,越过他的肩膀,却见包围圈中的韦珐一脸疑惑,似是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仪不得不从萧云旗怀中移步出去,为他指点迷津:

“韦家大郎,你就没发现,自你们进了延英殿的宫禁之内,这北衙禁军的人就都不见了么?”

韦珐这才想起环顾四周,果然惊觉周身三十丈开外?,莫说元景利本尊了,竟是一个北衙禁军的脸孔皆不见。

转头?又见明仪一脸淡静,方?才后知后觉地冷汗直下,破口大骂:

“这贼阉人!竟敢出卖我等!”

说完,方?又冷不丁抬头?瞪向明仪,下一刻却不知他哪来的胆气,竟是一边高声嚷嚷着:“夏侯明仪,我杀了你!”,一边提刀暴起,朝前猛冲。

只?可惜他们韦氏本是经商门户,充其量也就算个读书人,舞枪弄棒实非本门所长,这一夜若非明仪有意放水,少不得连玄武门都进不来,更别提现在这般。

不过三五步,便被挡在面前的禁军控制住了,掐着脖子摁在地上,形如丧犬。

明仪见他如此,已知这是黔驴技穷,穷途末路了,再说旁的也不过枉然,索性轻轻挥了挥手,淡淡落下个:

“拿下”。

一夜至此,胜负清明。

*

韦氏这一倒,相较崔家,属实要更加轰轰烈烈些。

一是他家根基更深,涉及的产业、人脉也更为庞大复杂,从长安一路到岭南,想要连根拔起,少说也得半年光景。

不过好在长安门户里的这些人,不论男女,大抵都搅和进了那夜宫变之中,便是就地正法也不为过。

是以明仪也没打算留他们的命太久,没过几日,便让人送他们上了断头?台。

至于一直囚困掖庭的韦呈训,闻此噩耗,大哭大嚎一场后便昏厥过后,还没等到明仪的鸩酒白绫赐到,人便因心悸气短,死?得无声无息。

被发现的时候,半张脸都被老鼠啃没了。

如此覆巢,却唯有一人安然无恙。

便是韦呈训的发妻,栖霞县主?谢榆之的亲姨母。

“多谢你肯陪我来看她。”

感业寺的大门在谢榆之和明仪的眼前缓缓阖上,此处本是天?家庙宇,亦是当年武皇落发之处,历朝历代,原本也只?有宫里的妃嫔御女方?有资格在此出家清修。

然而这回是谢榆之亲口向明仪求的情,望她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她姨母一条命,明仪念着她这些日子对自己的助益,便干脆将人送到了这里。

“宫中日长,无聊得很?,我也是寻个由头出来走走,好打发辰光。”明仪道。

崔韦两?族灭尽,她大仇得报,心下正是畅快的时候,却是走到哪儿都能碰上萧云旗那张臭脸,为了不教自己难得的好心情被破坏,索性出来走走,躲个清净。

感业寺设在京郊,此时正值午后,深秋里阳光最好的时候,秋高气爽的,她二人便没有立刻折返回城,而是一道在感业寺周围散散步。

“你好像从未问过,也没让人查过,我与韦家的事?。”

心事?已了,谢榆之的话匣子也就此打开了。

“别误会,我纯粹是没想起来。”

明仪说的是实话,她当时只?知她与韦氏积怨已久,压根没想过去了解背后的原因。

谢榆之也不介意这个,轻轻一笑,方?缓缓道来:

“我少小时候,父母便先后离我而去,留我一个人孤零零守着偌大一座光王府。当时还是贤妃的崔太后本意是想将我接去宫中教养,然却被我姨母抢了先。”

她是老光王子嗣,虽随了母姓,也算是先皇的侄女,萧云旗的堂姊妹。父母过世?,入宫交由后妃教养,也无可厚非。

只?是现在再回头?去看,实不知她崔温华此举,究竟安的什么心。

不过万幸,“姨母怜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便和我说她家有一大堆的兄弟姊妹,可以同我一起玩,问我要不要随她去她家?我那时小,只?记得父母在的时候带我去姨母家走亲戚,家里确实热热闹闹,兄弟姊妹也多待我很?好,什么都让着我、捧着我。于是我就随姨母去了。

“可去了才知道,那里是姨丈家,不是姨母家。”

这个说法大有深意,明仪渐渐起了兴趣,看着她的眼神渐露期待,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后来我才知道,姨母一向庸懦没决断,又没了显赫的姊姊姊夫可倚仗,我姨丈是看中了我母亲丰厚的嫁妆和光王府的私产,才叫她去接的我。等我一住进韦家,光王府私产多属天?家,他们尚不敢造次,但母亲留给我的嫁妆,却自然而然填进了他们韦家自己的腰包。

“而我那些韦家的表兄表姊们,起初待我还算客气,可时间一长,见我没有亲生爷娘相护,态度便渐渐开始变得轻慢。不是今儿?指桑骂槐,说我一句蹭吃蹭喝,便是明儿?将我往泥潭里一推,左右这家里是没人帮我撑腰,没人帮我讨公道的。而我为着不让我姨母为难,便都忍了。

“再后来,我妆匣里少了什么金银首饰,过不了几天?就会出现在我表姊妹的头?上身上,连我那几个表兄,若是在外?头?赌钱赌输了还不上,又不敢告诉家里,便也会来我这里寻摸值钱的东西。

“几年下来,我周身所剩,近只?剩几两?碎银,就连偶然想吃个冰酥酪,也拿不出钱打赏厨司给我开小灶。”

她一口气说了这样一大堆,神态却淡然宁静,连眼眸里也不见半分?恼恨之意,仿佛只?是在和明仪说些再家常不过的闲话。

“最过分?的一次,是我那二表兄,见我身上也没油水可刮了,便打起我身边婢女的主?意。趁我身边管事?的嬷嬷不察,偷了她们的身契出去,抵押给了平康坊的暗门子。”

这下便是明仪听了也忍不住挑眉,冷声嗤笑:“堂堂县主?贴身的一等婢女被卖进青楼?真是旷古奇闻。”

谢榆之难得见她为了旁人起这么大反应,不免也多生了几分?亲昵,轻轻捣了下她的肩,继续笑言:

“没真卖成,因为那次是我用簪子抵在脖子上,站在韦家正堂下,人来人往的地方?向我姨丈告的状。我姨丈被我逼的脸面上实在过不去,方?才把?我二表兄叫来狠打了一顿。不过也正是因此,二表兄彻底恨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