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1 / 1)

荒唐出格之至,又全然不加遮掩,以至于?近两日?他桌上最常见的,就是弹劾她的文章。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些弹劾文书里,独独没有崔家人的份儿。

不光是他们本家,连同与他们有关的姻亲、受提携的门生?,皆在这种攻击她的大好时机下闭紧了嘴。

萧云旗哂然。

她越是张扬,越是胡作非为,有的人便越发怀疑她背后的用意,一如惊弓之鸟般,只因她随便一点风吹草动便风声鹤唳。

如此膏火自煎,疑神疑鬼,俨然已是让她这半步棋耗得心?力交瘁,大有内崩之相。

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还?想将他们折磨到什么地步。

“随她,她爱怎样就怎样。”

*

不管外界如何风云暗涌,明?仪的这间镜室终究是在成千上百的工匠呕心?沥血一个月后,完美绝伦地出现在了她的椒房殿内。

泛着澄黄色的镜光夺目璀璨,一个人走进去,便有无数的影子投射出来,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齐齐摇曳,如醉梦中般光怪陆离。

明?仪一见便觉得欢喜,当天便拉着楼银镜在其中玩了个尽兴。

到了晚间灯火通明?的时候,烛光反映在镜面上,幽暗与华光交织,全然分不清人在镜中,还?是现实?。

明?仪当下又灵光乍现,就在又一个月后,一座用镜子打造出来的迷宫便矗立在了大明?宫□□花园中央,熠熠生?辉。

如此稀世盛景,明仪自觉不是个小气的后宫之主,镜宫竣工隔日?便设下佳宴,除了还?被?她关在蓬莱殿自生?自灭的苏月意外,后宫妃嫔皆数在受邀之列,连带着宫外但凡有着头脸的京贵妇人,也都应邀前?来。

然而人是都来了,是否心甘情愿却又另说。

“夏侯氏只怕是疯了,眼?下河北战线吃紧,岭南灾情也不见缓解,她倒好,居然大张旗鼓地搭什么镜宫?!也不知这里头要砸进去多少黎民百姓的血汗钱呐!”

“听?闻光是扬州那边的制镜工匠被她这么逼着赶了两个月的工,都累死好几个人了!”

“这女人,以为她不去前?朝便能消停几日?,哪成想回?了后宫竟还?能折腾出这么多花样儿来害人!当真是个祸害!”

“累死几个人就叫祸害了?上几年如今那还?叫软禁在蓬莱殿的苏贵妃,只因不喜上贡的锦缎花样,就将整批缎子都撕碎了发回?织造司,那一年,织造司可也为此折损了不少技艺精湛的绣娘啊。”

“那是贵妃年幼不懂事?……”

“在说眼?前?这镜宫呢,杜夫人,你扯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是,眼?下你家杜少卿是得天家器重,但人都不在,你就忙着帮她说话,这样上赶着巴结属实?没必要了吧?”

“说句公道话便是巴结,那我瞧李夫人您与崔苏两家非亲非故,不过就是你家李主事?当年曾拜入崔令君门下,做过几年崔氏的幕僚,后又受崔家提携,方有如今在吏部当差的好机缘。

“如此说来,你这般袒护苏贵妃,莫不是想继续巴结崔家?也是,李夫人聪慧伶俐,崔夫人就在这里,她都没说话,你便先帮她维护了她家外甥女的声誉,崔夫人心?里定是万分感激的。”

“你!”

“哎呀李夫人,算了算了,杜家中落多年,即便出了个杜光,那也就是个趋炎附势、专擅刑狱的酷吏尔尔,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娶回?这么个尖嘴薄舌的泥腿子,这大热天的,你何必与这样的门户在这里争长论短,失了自己的身份?”

“是啊是啊,走吧,别理她,镜宫外面备的冰镇果酿倒是不错,夫人且去尝尝。”

哄闹声从此渐淡,明?仪就坐在适才那些女子所处之地的铜镜背后,一言不发地听?着她们吵嚷。

“这些不识趣的蠢妇,殿下开自己的私库造了这镜宫,好心?好意设宴请她们一同赏玩,没一个领情的便罢,都到这节骨眼?上了,还?腆着脸去巴结崔家,当真愚不可及。”

说话的女子正是栖霞县主谢榆之,她二人所处之地原是明?仪特意让工匠留心?,在镜宫中央用四面镜子环扣,隔断出来的一间颇为宽敞的密室。

平时只留一条夹缝供人进出,又有镜宫其他布满迷镜的路径交错掩护,一般人即便行至眼?前?也找不到入口。

而里间四方又额外砌了石墙,只留下几个空隙,让里间的人能留意外头的动静,同时也能保外头的人不会察觉里间有异。

明?仪坐在她对面,一面轻轻打扇,一面捻了一盏用冰镇过的玫瑰露品着消暑。

听?了对方的话,却也只是轻轻一笑:

“她们领不领情本宫无所谓,本宫此番想要宴请的,只郡主一人。何况这长安城的主人换了一家又一家,唯这些世家豪族始终屹立在此,经年不倒,更有甚者,连皇帝姓什么,该谁来做,都是由他们决定。她们想要巴结,也不算错。”

谢榆之也打着扇子,只不过她的扇子是给身边乖巧坐着吃糕饼的小女孩打的。

她一味慈爱地盯着自己当心?头肉般疼爱的女儿,在听?了明?仪的答复后,却也忍不住回?头打趣:

“闲在后宫这么些日?子,没想到殿下的心?境倒平和?了许多。”

明?仪这下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恐怕也只有县主一人这样认为。”

说罢,仰头将杯盏里甘甜的果酒一饮而尽。

今日?虽是她设宴,但她却连身像样的宫装礼服都不曾穿着,只在一条鹅黄色的襦裙外披了件如晚霞般赤红的薄纱大袖衫,长发用一根插着牡丹鲜花的玉簪半挽脑后便从椒房殿出来了。

仰头饮酒的时候,只因动作幅度微微有些大,她的薄纱衫子便顺着她舒展的肩颈轻轻滑落,虽颇为浪荡轻佻,却仍旧美得让谢榆之一个女人看在眼?里,都忍不住呼吸一滞。

谢榆之赶忙用指甲掐了掐自己,方才没被?她迷乱了思绪。

“那殿下就打算一直这样?”

“这样不好么?”她却像是喝多了有点上头,仍旧半真半假地同她玩笑。

谢榆之险些接不上话,幸而这是她身畔比面团还?有粉糯的小姑娘抬起头,拉了拉她的衣摆:

“阿娘,我的酥饼吃完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她方回?过头,拿起一杯没有酒的葡萄甜浆,温声与女儿道:“瑶瑶乖,吃完了糕饼,再喝点这个好不好?”

叫瑶瑶的小姑娘乖乖应了一声,捧过母亲递来的杯盏便不再多言。

明?仪见状,虽不喜孩子,却十分喜欢她们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暖意,好像从前?自己和?听?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