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她的那一盏酒,可是和?谢榆之的那一杯一起,从一个酒壶里倒出来的。
若有剧毒,她自己也难逃死劫。
谢榆之当下惊愕不?已?,却?也在片刻之后,给?出了自己的选择:
“事成之后,你要保我和?我女儿?无虞。韦氏祖产,我要一半。”
明仪却?歪头哼笑了一声,大气扬手?,“韦氏的一个子儿?本宫都不?会要,尽数归县主所有。”
“你不?图财?那你图什么?”
“图我高兴。”
她话音刚落,谢榆之便只觉腹中猝不?及防一阵绞痛,剧烈之至,仿佛是有千万只蜈蚣蝎虫在撕咬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她当即痛得浑身一软,脸色苍白。
一阵冲天的甜腥控制不?住地翻腾上涌,直至一口呕出来,脏了她自己华丽的裙摆。
“……疯子。”
她瞪着安好无虞的明仪,立时明了自己这是让她骗了。
然口中虽骂,心里却?实在生不?起气来。
毕竟俗话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磨,偏只有她这样狠辣歹毒之人,方能治得了京都这些虚伪自私的门阀权贵。
左右她们现如今目标一致,她便也不?在乎吃这点亏了。
话音一落,她便忍着剧痛,强撑着柔弱的身躯,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一路走出了椒房殿。
看着她佝偻却?又倔强的背影,从头到尾都在一旁静观的楼银镜终于放下了把玩头发的手,眼神微正:
“这一步眼看是走成了,下一步你可想好要怎么走了么?”
明仪则不?紧不?慢地又斟了一盏酒,盯着酒中自己眉眼的倒影半晌,方才悠悠吐出一个字:“等。”
*
虽说明仪给谢榆之下的是砒霜,但剂量却?并不?足以致命。
然而?不?知是谢榆之戏演的太好,还是她身子确实娇贵,那杯酒喝下去后,都没等她跨过大明宫□□的门,便一口黑血呕了出来,闷声栽倒下去。
此后,一夜之间,栖霞县主中毒的消息就?传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而?罪魁祸首,自然就?是大张旗鼓宣她入宫的明仪。
长安因此哗然。
韦家心虚,不?敢明着找明仪兴师问罪,然总有那么些想攀附韦氏,谋前程的甲乙丙丁借机发?难明仪。
追到宫门前质问的,写诗暗讽的,教唆街边孩童编唱童谣的……
闹得好似人人与谢榆之有亲,人人都要为她鸣冤叫屈,为她不?平一般。
可偏生她只倒在了椒房殿宫禁之外,外头的人叫嚣得再厉害,也拿不?出明仪下毒的铁证。
明仪下手?时?也将分寸把?握得更好,诚然未曾想过真要了她的命。
是以到最后,便可借楼银镜的话讽之:“她这还没死透呢,这一个个不?知哪里跑出来的獠物便上赶着替她报丧,倒显得她活着碍事了。”
话虽刺耳,却?也中肯。
明仪听来,也不?觉发?笑。
至于萧云旗那边,他?自元宵后便再未回过椒房殿。
明仪想着,他?不?过出去了一夜,自己便给?他?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害得连着几日他?都要听韦家崔家找各种门道到耳边念经。
再加上前几日两个人本就?在赌气,他?这会儿?子生气也在所难免。
而?她也不?在意,也懒得特意去跟他?解释。
只恨这厮实在不?大气,自己走就?罢了,还让人将阿寅也带了回去。
想到那大狸养在跟前这么些天,吃用皆是椒房殿所有,走的时?候却?连头也不?回,明仪着实有些气不?顺。
幸而?很快,二月底三月初的关口,便有好消息传了进?来。
只不?过来传消息的人,却?让明仪有些意外。
“前阵子韦家于曲江畔设宴,狼奴使团亦在受邀宾客之列,席上韦尚书家的小孙女趁性作了一曲拓枝舞,为狼奴王子一见倾心,宴席散去便迫不?及待地向韦尚书求了亲。
“韦尚书问过孙女的意思,姑娘家当即红着脸跑了,韦尚书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心甘情?愿成全了这对有情?人。
元景利立于明仪西配殿和?正殿之间相隔的珠帘前,弓身向里面午憩刚醒的女子禀报。
他?当真是个能装会演的老油瓶,声音调子里全是说不?出的喜气和?愉悦,但凡耳力差些,压根听不?出藏在其间那杀人不?眨眼的话刀子。
“另外,还有殿下一直都在挂心的,栖霞县主的病情?,所幸那日中毒不?深,又得太医救治及时?,而?今县主的身子不?说大好,也已?好得七七八八了。
“今日奴婢出宫待帝后探望县主,县主还让奴婢给?殿下带句话,让殿下放心。”
一字一句,都是在告诉明仪:韦氏和?狼奴已?然地连成一线,谢榆之不?仅没死,还让他?们换了一个联姻对象,她的谋算全都落了空。
无形中,也是他?在和?明仪划清界限。
之前明仪让他?考虑的事,只怕也没了结果。
不?过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