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复健后,便需要配合舒经活络的外用药物,帮助加速恢复。

南潇雪似浅笑了声,转身向里走。

听闻安常没跟上,回眸一望:“怎么了?”

露台的门开着,白色纱帘摇曳,连风都被夜空染了淡淡的蓝紫,吹进来,缭绕在身侧。

南潇雪太适合那身暗绿绸睡袍,不同于白日翡翠色的旗袍,这时的她是一块沉沉的岫玉,质地被时光酝化得柔软,夜风作刀便能雕动,琢出一身风情。

她飘扬的发和她纤长的睫、淡然的眼配合无间,而左颊浅红的泪痣是点睛的一笔,些微的撩人在周身的漠然里才能瞧得分明。

安常悄无声息的踏入,掩上身后的门。

南潇雪的卧室与客房不同,是罗诚精细布置过的。

安常前次到露台时只匆匆看了一眼,这会儿才细细打量:

飞罩雕花的柏木架子床,紫檀嵌黄杨的博古柜,另有张酸枝木的美人靠倚墙而放。

安常终于明白南潇雪身上的古意从何而来,十八岁前她的确养在这般的环境里,不与任何人交流,独自封存于时光深处。

或有喜爱热闹的人,觉得太冷太淡太古旧,安常却觉得宁谧。

她方才的一顿,不是退缩,而是一瞬疑惑南潇雪所处的环境为何总似幻景,却又引得人飞蛾扑火往里闯。

见她进来,南潇雪倚到美人靠上:“不是要擦药么?”

“是。”安常低低的应一句,踱过去。

南潇雪递她一罐药膏,右腿平放,有伤的左腿微曲。

肌肤太滑,绸缎睡袍在腿上挂不住似的,潺潺碧溪般顺着淌下。小腿纤而长,总让人联想起江南园林,里面有漱玉竹坞,憩亭沧浪,还有这般以渡鹤为名的桥。

一盏立灯照见花影般,昏黄灯光洒落于细白。

手术后的痕不被视作微瑕,倒像是病梅般刻意为之的点缀。

南潇雪不是午后的园林,存在于黄昏向夜里过度的精巧时分,夜朗星稀,空气里却残余暮时暧昧,眼睛捉不住,要用最纤细的神经去感知。

南潇雪垂眸问:“你等什么呢?”

安常想,大概所有精魄便是厉害在这里。

那双清透的眸子分明已洞悉了一切,知道她眸光正往那玉骨雪肌上凝,偏还要问一句:“你等什么呢?”

安常定了定神,拧开手中的药罐。

到这时,她真觉得自己跌入一场幻景了。

连药膏都不是寻常跌打损伤火辣辣的气息,闻上去有种霜雪味道,像古话本子里有人以梅花为引、雪水煮茶,便该是这般冷凝香的味道。

她掌心太热,素白的膏体一落入,便化了。

她埋着头说:“我开始了。”

南潇雪:“嗯。”

掀起眼帘,望着安常。

小姑娘不管做何事都有种过分认真的情态,修文物是,擦药也是。柔软的掌心贴着人踝骨擦过来,自己的睫毛尖颤两颤,嘴里问:“疼吗?”

安常问出这一句后,南潇雪没答。

她也没追问,只是盯着那皓白脚踝,觉得南潇雪的呼吸有微微滞涩。

是为着药膏的沁凉,还是为着她掌心的滚灼?

她揉了揉脚踝,掌心顺着往上。

瞥一眼,膝盖上端,淡紫的淤痕似玉石上天然形成的痕,本是那般素雅,却倏尔绽开瑰丽,又被垂落的暗绿睡袍挡去一半。

安常指尖蜷了下。

复健时留下的?

探过去,绕着那淤痕外沿打了个旋儿。

又问:“疼么?”

南潇雪这次答了:“不疼。”

安常指腹在那淤紫轻触了触,掀起一点眼皮去瞧南潇雪。

南潇雪望着她的手指,面色仍淡。

她换作手掌,以灼烫覆上那伤痕,掌纹似与其间的暗纹交错。

南潇雪阖了阖眼,呼吸微凝。

却感到安常的手退开了。

替她理顺了睡袍下摆。

她张开眼。

安常道:“不疼的话,早些睡吧。”

盖好了药罐,站起身:“南老师,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