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首演,我去后台找她,的确曾冲口而出,说爱她。”

毛悦愣了下,立即捂住双耳:“我不听我不听。”说着喃喃开始念:“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安常拽下她胳膊:“不,我是想说,直到现在,她也并没回应过我的这句话。”

她一度想过,是否爱这个字太沉重。

本是只将云雾作罗衣的谪仙,会否介意被这个字束在脚踝,沉甸甸留驻于人间。

可南潇雪不介意她轻吮眼下的泪痣。

也会在她许下愿望时露出真切的笑意。

安常试探着问毛悦:“她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

毛悦:“比如?”

“可曾有什么关于她的绯闻传出?”

“你当谁都跟你似的不怕犯天条。”

“不是那种绯闻,比如……有没有传过她带个孩子?”

毛悦吓一跳:“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我女神从十八岁开始就持续曝光在镜头前,怎么可能有空去生孩子?”

“不不,我是说,有没有可能她觉得自己终将孤老,提前收养了一个孩子……”

“宝贝。”毛悦语气严肃打断她:“你是不是最近在医院陪床无聊,看太多绿江小说了?”

她不无聊,看着南潇雪侧颜便能到天荒地老,直至窗外一片梧桐飘落而下。

可倪漫说南潇雪养了个崽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到病房,商淇还没同南潇雪开完会。

安常倚在走廊,望着窗边熏风撩拨绿树弦。

不知过了多久,商淇走出病房,轻掩上门。

安常扭头笑笑:“商小姐。”

商淇:“等很久了?”

“也不算久。”

“我发现你真挺怪,从不玩手机,每次都在发呆。”

“嗯,不怎么喜欢。”

“你们这是两个老人凑一堆了。”

安常犹豫了下问:“商小姐,关于南老师,你还有什么要同我交代的么?”

商淇:“她这人性子独,嘴也毒,有时说了什么让你不快的话,我建议你直接怼回去,毕竟退一步可能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乳腺增生。”

“虽然她看着又冷又凶,但放心,她这样的反倒没什么架子,只要你怼她的话有道理,她不会跟你生气。”

安常问:“还有吗?”

“还有,练舞和演出对体能考验很大,舞者又要控制饮食,她偶尔会体力不支,你同她在一起时……”

安常在帆布包里翻了翻,摸出两块巧克力,摊在素白掌心。

商淇垂眸看一眼,点了点头。

安常收起巧克力又问:“还有呢?”

商淇反倒被她问得一愣:“还有什么?”

安常摇头:“商小姐,再见。”

商淇离开,安常埋头走往病房,一路暗忖:

倪漫都知道的事,商淇一定也知道。

可商淇为什么只字不提?

怕她接受不了?

推开病房门,南潇雪倚在床头。

安常踱过去:“南老师,该吃饭了。”

南潇雪挑了下唇角。

“南老师笑什么?”

“安小姐每日同我说最多的便是:该吃饭了、该吃水果了、该睡觉了、该起床了……”

时近正午,梧影白云低,浅浅半缕阳光一晃,南潇雪便是在这般景致里说:“倒像我们已这样生活了几十年。”

安常一边准备午餐一边道:“在我看的那些旧话本子里,便常讲这样的故事,误入桃源深处,里边的人不知魏晋,日子一天天过,落英换作飘雪,小儿依然垂髫,黄发再不见老,于是一片鸡鸣狗吠声中,那误入桃源的人也明白这日子不是真的,定是一场幻梦……”

南潇雪问:“然后呢?”

安常把生菜叶子水煮蛋的餐食递她手里,抿唇笑道:“没什么然后,日子就这般过下去了。”

拖了张椅子在床畔坐下:“因为明知是幻梦的人,并不愿意醒。”